江雨落南天(74)
楚天绪直愣愣地看着她背对着他走远,最后落座在画桌之前,将头一低便再也不理任何浮光掠影。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久到他胸腔冰冷,眼眶却热烫不已。
所以……她是一点都不想要他了是吗?这些天,她是真的听不到他的声音吗?她是真的认不出他了吗?
她的不听不理,是不是只是不想要他了而已?
可是,曾经的她对他是那么好,明明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弄不清别人的喜怒,可只要是与他有关的,她总是想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看懂和弄清。
他不笑时,她却知道他是真的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笑时,她又知道他是真的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是那么在意他,把他当成她能护得住的雏鸟,当成她能守得住的小花,满心满眼将他当成珍宝那般守护着。
可怎么……就这样不要他了呢?怎么能不要他了呢?
楚天绪最后站得双腿都僵直了,才缓缓坐在了石阶之上。
他掏出手机,颤着指尖拨通了老梁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沉,像这世上能支撑起他脊梁的力量,已彻底被抽走了一般。
“查得怎么样了?”他暗哑着声低问。
老梁只是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这边出了事,但又不敢多问,只能绷着神经立刻回道:“跟着楚寒的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的确不好找了。不过,我已摸到了一条线,明天去一趟新加坡,如果能找到要找的那个人,可能会有些线索。”
楚天绪抬头望天,面上毫无表情,眼里却是冰寒三尺,连夏日正午的烈阳都融不化。
“查,查到底为止,就算要追到地狱去,也给我查出来为止。”他无波无澜地低语,却听得对面的人紧绷了全身肌肉不敢接话了。
电话结束,楚天绪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那样的纯净却平息不了他的怒火,只让他冷然一笑。
父亲,你死得太早了,也死得太舒服了。你真应该好好活着,一直一直安乐的活着,活到我亲手送你下去,才算对得起我们父子一场。
可惜了……
楚天绪在门外坐了许久,等到他整理好所有暴戾凶残的情绪后,他回头再去看心爱之人时,又是那副温雅谦和的俊美面容了。
他推门而入时,江雨棠似刚好累极了,握着笔就趴伏在了画板之上。
他立在门边,目光拢着她,悄然等了片刻,确定那人沉睡了以后才缓步走了过去。
垂眸看着她,曾经饱满的小圆脸已消瘦成了巴掌小脸,曾经蕴着暖意的眉眼也不再鲜活,黯淡地不再染彩,曾经爱笑的唇角也不再上扬,像枯了萎了的秋花在寒冬中垂落着。
他那么爱着念着的人,在没有他的岁月里,被夺去了光彩,夺去了笑容,夺去了希望,夺去了一切。
而这些,他要怎么还,怎么给才能全部落回到她身上和心里?
他弯腰想将她抱到沙发上去时,才凑近就发现,那双紧闭的双眼正在凝结泪珠,亮晶晶的,悄悄然的。
楚天绪僵住了动作,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第一滴泪,从眼角沁出然后滑过鼻梁,再汇集另一滴泪,最后如流星刹那落进了臂弯里。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他就数不过来了。
他胸间窒痛,伸手想给她抹去,想让她不要再落泪了,可一点用也没有。
为什么哭?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是做噩梦了吗?还是梦到……那些最坏的事了?
“雨棠?雨棠……”他一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抚着她的脸,想将她唤醒。
她却似深陷在梦境之中,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反而情绪渐渐激烈了起来。当她无意识地将脸埋进他怀里,手也胡乱抓挠起来,直到紧揪住他的衣襟才停下来。
他心痛难当,只能将她抱起,一起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像要把她整个融进自己的胸膛一般,不断将她揽紧。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呢,雨棠,你听听我的声音,找一找我好吗?你一定能找到我的,你找一找我……求你了,求你找一找我……”
他的双唇紧贴着她的眉心,闭着眼在心里不停地哀求着满天神佛,又对着她不断不断地轻声呢喃着。
江雨棠似极为痛苦地全身发起颤来,更是呜咽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清醒过来。
楚天绪又慌又乱,可也只能将她抱在怀里,不敢松手也舍不得松开手。
忽然,她将脸闷在他怀里,像呼吸困难一般喘着气哽咽道:“……不要……不要砸断……我的手……我……我只会画画,我只会画画……妈妈……妈妈……”
她恐惧得不能自抑,痛苦得无法自拔,也让勉强听清的人完全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