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落南天(76)
楚天绪微垂着头,却不敢转头看她,只能用余光一次又一次,偷看着她的眉眼,偷藏着她的笑容,偷偷地喜欢着她……
一路相伴而行,或漫步于树荫之下,或快走于烈阳之中,无论慢与快,无论凉与热,因为彼此的陪伴,因为那些笑语,而变得不在意和不重要了。
到了湖边,她总能快速地进入状态,而一旦开始画画,他也就不在她的世界里了。
有时,他会故意坐到或站在她的视野里去,让自己成为她的画中人,那样的话,她画多久,就能看他多久。
有时,他会在她身后晃荡,把一些想把她当成画中人的心思隔绝在外。他会用伞挡着她,或占有欲极强地站在那里,只要目光一扫,那些人就不敢多看她了。
就这样时常无所事事地消磨掉一整天,这在他还是楚家的长子长孙时,是绝无可能的事。但在洛城,在她的身边,他就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到了雨季开始的时候,他又变得更贪心了。
俩人不能出门,就整天都同处于屋檐之下。
江雨棠并不受影响,她太习惯独处了,甚至这样的状态才是她最喜欢的。她可以闷头画画,彻底沉浸在自己的喜好之中,累了直接往后一躺就可以倒在床上睡觉,醒了起身就可以继续画画。
她总是废寝忘食,且乐此不疲。她的世界完全可以没有他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完全可以与他无关。
楚天绪却烦躁至极,他的教养和他对她的尊重,让她的房间成了一个禁区——不请不入。
可是,他很想进去,很想离她更近些,很想她只看着他,很想让她一直一直跟自己说话。
然后……他开始装病,开始不要脸了。
他辗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轻拧开了她的房门,留下一指宽的门缝,然后等听到她起床的声响后,开始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不断的咳嗽。
果然,她听到了,她出来了,她着急了。
她问他哪里难受,摸他的额头,给他倒水和找药喝,为他煮小小粉粉的馄饨,泡香甜的花茶,所有她能想到的和她能做到的,她都尽力为他做了。
那一天,那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拿起自己的画笔,而是把所有的心思和时间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夜,她没有关上房门,大敞着透着床头灯的光晕,为得就是能在房里听他的动静。
病了三天,他自己都觉得再病下去不成样子了,也就只能好了。
她非常高兴,然后就奖励了自己又闷头画了一天。哎……
病好的第二天晚上,他喝水时把沙发给泼湿了,完全无法再睡了。屋里是还有一间空房,但就像所说的那样,那是一间‘空房’,所以里面连张床都没有,根本不可能睡人。
他直挺挺地站在客厅里,眉眼沉沉地看着那一大块湿处发愁。
正好此时,出来倒水喝的人看到了,然后……就分了他半张床。
他紧抿着唇拿不定主意,在她的劝说下,就小心拘谨地抱着那张毯子进了房间。
她贴心地给他拍枕头,拍床单,笑着安慰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大尾巴狼,早已把身后的大毛尾甩成风扇了。
楚天绪躺下时,像怀揣着珍稀宝物一般地缓慢,当他头靠柔软的枕头,背贴淡绿色的床单躺平后,他真心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了,可是……他也是真的很高兴,非常隐秘地高兴着。
他躺了半个小时毫无睡意,然后眼望着床另一边,犹在伏案作画的人时,轻手轻脚地翻身对着她的背影,放肆又灼热地看她被光影笼罩着的轮廓,看啊看啊,差点把自己看得走火入魔了。
他不想睡过去,他只想一直这么看她,可不知为何,只是看着她,心绪翻涌过后,心底却渐渐变成了一片绵软和安宁,然后再是硬撑也撑不住了,眼睫轻轻一合,他竟那么轻易那么安心地在另一个人身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只觉腰腹处被人压住了。
他瞬间警觉,睁开的双眼中甚至泛着令人惊骇的凶性。
但当他半撑起身低头去看时,入眼只有江雨棠累极了直接翻身倒下,横躺在床上,头枕着他腰间沉沉入眠的柔软模样。
他的双眼瞬间就柔了,脸上也透出了笑意,四肢百骸都流淌着能将他自己都溺毙的浓郁爱意。
在那一刻,楚天绪自己也觉得惊奇,他怎么就会那般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完全没有底线,完全失了判断失了理智,连脑子这么好的东西也完全用不着了。
他把她轻轻抱起,慢慢安放到枕上,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下,静静地紧紧地看着她,一眼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