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遇雪+番外(85)
美好的事物,都容易消逝,枯萎。
她想起来母亲生病的时候,每次她和陈山去医院都会带上一束百合。
因为母亲喜欢,说百合有纯洁的美,而且花期长,只要勤换水,可以放好几天都不凋谢。
可鲜花被折下,总是会凋谢的。
与病房里的百合一同褪色枯萎的是梁朝夕的容颜。
一同凋零消逝的是梁朝夕的生命。
想到母亲,她觉得心绪沉重了许多,回忆起了与陈山有关的事。
想起上次也是在病房里见到他,头发斑驳灰黑,颓败如冬日枯枝。
病床前的柜子上只有一只空洞的细长瓷瓶。
无人慰问,所以也没有鲜花。
也许是因为要下雨了,陈晚觉得气氛有些阴沉。
庭院里的植物黑压压一片,影影绰绰的覆盖住白日的生动喧嚣。
她看着通话记录,沉思片刻后给陈山拨了过去。
这次不是关机,也不是无人接听。
铃声才刚响起,就被接通。
“喂。”
熟悉而陌生的音色,像潮湿的青苔攀附进耳朵里。
陈晚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爸爸,或是陈山,都喊不出口。
亲密关系里的的生疏相对,让她无所适从。
“晚晚,怎么还没睡。”须臾后,陈山先打破沉默,“白天的时候,我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借口。
陈晚居然有些想笑,嘲讽的笑声从喉间泄漏出来。
“你又不是第一次不接,今天为什么又接通了,你不想联系我的话,高考结束的时候就不该联系我啊。”
她说,语气冷漠的将埋怨,困惑,甚至怨恨都平铺直叙的说出来。
依旧是难熬的沉默,她隐隐听到远处回荡着压抑的闷雷声。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我担心影响你的高考,所以那段时间没有联系你。”
陈山的声音比闷雷还压抑,将愧疚与悔恨都压缩进这句对不起里。
手背撑在额头上,凹凸的指骨碾压着皮肤,传来清晰的痛觉。
在这纤细的痛感中,陈晚恢复了几分理智,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医院。”陈山咳了两声说“有认识的朋友在身边,所以你不用担心,卡里的钱你怎么没用,那是......来路都是干净的。”
他生病了,身边却不留下亲人,只依靠认识的朋友。
有种无法言说的憋屈,折磨着陈晚。
“你说干净,我也不敢用啊,你身边都是什么样的朋友我也不是没见识过,如果你不想联系我,那以后我也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
说完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越是对着亲密的人,越容易发脾气。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急躁,该好好处理,可她想不出其他方式。
亲情有时候是把双刃剑,刺出去的时候,双方心里都有了伤痕。
陈山睁着眼,没一会儿便觉得眼眶干涩,然后慢慢变得红热。
一句对不起,我想回家,石头一般堵在咽喉里。
再也没能说出口。
陈晚抱膝坐在椅子上,紧闭着眼。
她用力的掐着虎口,深呼吸几次后,还是委屈的哭了。
她讨厌陈山抛弃她,讨厌被当成无能的人。
可偏偏,如今的她,就是无能为力。
其实她差点就要说出“你回家吧,石榴要熟了。”
但错过了说出这句话的时机。
重要的言语一旦过期,就没有意义了。
只会增加遗憾。
.....
醒来是个阴雨天,林遇没办法去晨跑。
洗漱完毕后他到前厅吃早饭,落座后,阿婆打趣说今天他比小姑娘起得早。
这还挺难得的,陈晚的生物钟准时得让他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叹为观止。
吃完早饭后,林遇端着一碟蒸饺和一杯豆浆去敲陈晚的房门。
“晚仔,醒了吗?”
陈晚听到林遇的声音,迷迷糊糊间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捋了捋额发。
结果将白瓷瓶挥倒在地,砸在木地板上,发出钝重的声音。
昨晚她哭累了,直接趴在窗台上睡了。
雨丝飘到她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许多。
陈晚想要捡起瓷瓶,结果小腿酸麻得根本站不住。
直接跌在地上,又引发出沉闷的声音。
林遇在门外听到动静,音量扬高几分“晚仔,你怎么了?”
他握着门把手,有些犹豫“我进来了?”
陈晚揉了揉膝盖,望向门,缓了会儿神,撑着窗台站起来去开门。
门推开,穿堂风掠过室内,将窗帘吹得翻飞起来,光影明朗许多。
林遇看到她凌乱松散的头发,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显然是睡觉压出来的。
打量片刻后,对上她有些惺忪朦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