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嫂连连道歉，逃也似的离开老屋。李耗子站在原地，心说这回不用琢磨了，只能把铜币放回去再粘上了。

转眼日落西山，金色的光芒裹着老街上每一块石砖，白色的鸟盘桓在古镇上方，发出一声声鸣叫。李耗子第二次粘好招财猫，抱着摇晃几下，古币移动，撞击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接下来的时间还是等待取包人上门来取招财猫，因为是第二次复原，招财猫身上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些损坏痕迹，李耗子心中不安，一会儿给自己打气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如实说明情况，人家不会刁难他；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走到老屋门口，左右观望有没有带着凶器的可疑人员在周围活动。

时间流逝，暮色四合，李耗子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觉得如果人家白天的时候来还好办，光天化日的，不至于动粗，现在晚上，万一闯进来几个人要求他赔偿，他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甚至觉得这件事情会不会压根儿就是人家做的骗局。

老屋静谧，让李耗子烦乱的心绪更加烦乱。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时不时琢磨一眼电视柜上跟他相对而坐的招财猫。

之前他并没有仔细观察这只瓷猫的造型，感觉招财猫都是一个样子的，经马大嫂那么一说，他意识到这家伙作为招财猫本身就透着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正常店铺里摆放的招财猫都是白白胖胖的，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这家伙却是一身黑皮，又瘦又高，焦黄的眼睛透着几分狡诈，尤其是那张弧度诡异的嘴，好像充满讥讽之意——如果说招财是一份工作的话，那么别的招财猫就是爱岗敬业的好同志，这只招财猫肯定一个偷奸耍滑的职场混子。

是谁制造它出来的呢？这是批量生产还是私人订制？这样的产品真的会有人买吗？

伴随着李耗子的胡思乱想，时间来到半夜，越发安宁的夜色中江水声越发凸显。李耗子走出老屋，深呼吸湿润的空气，目光所及，老街上无人活动，附近的房屋都黑着，唯有马大嫂小卖店还亮着灯，里面隐隐有洗麻将牌的声响。

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吧？李耗子背靠门站着，又点起一支烟。他决定如果这支烟抽完之前取包人还不来，他就不等了，还是像昨天一样把房门留着把卧室门锁上，至于到时候取包人难不难为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事情的走向再一次偏离了李耗子预想的轨道，他的烟刚抽两口，身后的客厅里再次传来一声碎响。他像后脑勺被劈了一铁锹一样开门跑回屋子里去。

眼前所见跟昨晚极为相似，招财猫落在电视柜下面碎成很多瓣，呈发散状向周围散开，瓷片的核心处安静地搁着铜币。

第11章 元宝观

如果说昨晚招财猫无故落地还存在一定的想象空间的话，那么今晚这种情况就绝没有别的解释了。刚才他就站在门口，后背紧挨着门板，两扇窗户就在左右两边，没有风，没地震，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出入，不可能有外力进屋触碰到招财猫。而且，从听见碎裂声到他亲眼看见碎裂现场也就几秒钟时间，几乎是无缝衔接，这么短的时间内，任何手段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这一次，老猫的头部保存完好，侧躺着，双眼朝向门口，正好看着刚刚进门的李耗子，似乎是在嘲笑他。

很长时间李耗子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一直到烟头烧手，他才紧甩几下走到近前查看碎片。这一看，他原本就噤若寒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在他眼前，陶瓷碎片的中心，赫然搁着两枚铜币。铜币的大小形制花纹都一样，唯独上面使用时留下的磨损痕迹不一样。

李耗子哆哆嗦嗦地捏起一枚，放在手心里，又拿起另一枚放在其旁边，对比之下可见两枚都是货真价实的古币。他把手握紧，让手指完全遮盖两枚铜币，然后再展开。没有变化，就是两枚铜币。他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闭上眼睛默默念诵，“老天爷你要我死我可以去死，但是不带把活人吓疯的”，说完，他撩起一只眼皮。两枚铜币还是两枚铜币，如假包换。

这一切超出了李耗子的理解能力，让他心惊肉跳。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门口，吸引去他的注意力。

他紧张回头，听见脚步声停在门板外面，形成一股噩梦中那样的奇特气场。他声音扭曲地问：“谁来了？”

门外还是那个冷淡的声音，“朋友，你昨天给我的帆布包里是不是缺了一样东西啊？”

虽是疑问句，但强硬的如同一根扎枪，直接刺中李耗子要害。李耗子道：“是啊……但您听我说，我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