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精英徐凌云(112)
在乡下,几乎村村都有棵守村树,洪家湾村头也有一棵巨大的松树,树顶不知怎的没了,被雷劈去一半枝桠,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
一半长得盘根虬结,另一半则了无生机。
松树下有三个人,一个是她妈,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她弟弟妹妹了。
徐凌云按响喇叭,缓缓停到三人跟前,亲妈穿一身大红羽绒服,看起来又激动又紧张,两只手搓搓,抢先走到车窗边问打招呼:“怎么来得那么快,路上不堵车?”
亲妈陈桂香还没回答,两声“姐姐”让徐凌云扭头看过去。
弟弟妹妹正笑得一脸灿烂。
好家伙,捅了卷发窝了。
弟弟叫洪小贤,今年二十五,妹妹叫洪小德,今年十九,读大一。
这些信息陈桂香都在微信里跟她讲过了。
这是徐凌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天然卷聚集一处,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吐字清晰的“姐姐”。
大松树离村里还有一里路,徐凌云清了清嗓子,叫他们上车来,把三人载回去了。
徐凌云问弟妹两个:“你们爸爸呢?”
弟弟是个瘦高个,憨憨地笑着说:“在家里等你呢!”
亲妈问:“你妈妈和弟弟呢?”
徐凌云左手五指在方向盘上“啪嗒”敲几下,说:“他们要去别的地方走亲戚。”
徐凌云开车进村,按亲弟的指引开到他家门前的水泥坪上,水泥坪那头就是他们家的房子,一栋两层小平房,不太新的样子。
车还没停好,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
一阵风来,浓烟窜进车里,徐凌云被硝酸硫磺燃烧的味道呛得直咳嗽,她要下车,可是面包车已经被浓烟包围了,她索性关门关窗,在车里等着。
亲妈可等不了,骂骂咧咧地拉开车门跳下去:“你爸爸这个老鬼绊到滴脑壳(是个蠢货)……”
亲妈粉骨碎身浑不怕地冲进鞭炮硝烟中,徐凌云被她开门带进的黑烟呛得没了脾气。
卷毛回归,阵仗挺大。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声远了,车窗外的黑雾逐渐变成灰色,变成白色,晃晃悠悠不情不愿地被风吹到了田野上,吹到天上。
水泥坪上风烟俱净,鞭炮还在不顾死活地响,徐凌云看到,是亲妈挥着一根长篙,把一长串正在吼叫的鞭炮给挑到水泥坪下的稻田里去了。
稻田里收割后留下的稻禾茬子,就好像老农没刮干净的胡须。绿色的草芽已经冒出来了,几只在稻田里觅食的母鸡被鞭炮吓得“咯咯”乱飞。
亲妈手举长篙的身影,蓦地就与张荷花当年举着菜刀赶小混混的身影重合了。
那还是初三第一个学期,徐凌云正叛逆,在好朋友的介绍下认了个大哥。
“大哥”也不过二十岁,初中毕业在KTV里看场子,他教会徐凌云抽烟喝酒。
大哥有一次带徐凌云和大壮,还有几个小混混一起去江边搞烧烤,大壮不喜欢大哥搂着徐凌云的肩膀的样子,他皱着眉,小眼睛圆瞪,鼻孔张大,气鼓鼓地推了一下大哥,大哥笑了,其他混混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大壮的样子。
大壮蹲下去捡来石头砸人,大哥被砸中了鼻子,恼羞成怒,踢中了大壮的肚子。
徐凌云不干了,对着大哥下面就是一脚,然后踢翻烧烤架,拉着大壮狂奔。
她走运,跑到公交站上就遇到公交车,有惊无险地回家。
可是混混们哪里是善罢甘休的人,五个人找到徐凌云家,在她家门口叫嚣,要她道歉、赔偿身体精神双重损失费。
在所有解决问题的路径中,张荷花信奉以暴制暴,把“能动手就绝不动口”当作至理名言。
她一看外面这群杀马特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提了两把菜刀出来,说:“谁敢惹我,我砍一个是一个,砍一双赚一双,反正我活够了,划得来!”
她真的提着刀不要命似的乱砍,给一个小混混手上划了道口子。
俗话说得好,不怕硬的,就怕横的;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张荷花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小混混们心里都有杆称,掂量着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丧命或者害命都划不来,恶狠狠地走了。
张荷花从竹扫把里抽出根竹子,把徐凌云抽得没脾气了,然后把她送到乡下,她自己则住在雨后街,天天砍刀不离身,去敬老院上班也带着,吓得老人家们大气也不敢出。
有个患了老年痴呆的老人总觉得儿女想下药害他,所以闹着要住敬老院,这会子却偷偷打电话给儿女说:“快来接我,这里的护工要杀人割肉做人肉包子。”
后来这件事,还是老冬瓜七拐八拐找了个和事佬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