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精英徐凌云(15)
花山古镇尤其是它败笔中最辉煌的一笔,号称投资两百亿,把原来的古镇拆了,建了个仿古镇,倒是没烂尾,他们疯狂打广告忽悠人去买,结果古镇交通不便,管理混乱,任他广告打得再响亮,火过开业的半年后,就再也没什么人去,无数投资人的钱有去无回。
那么多业主的商铺,要么低价卖了,要么被法拍了。
一堆仿古建筑如簇新的僵尸般林立,成了鸟兽的家。
徐凌云想,怎么傅山越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会吃这种亏?
雨后街灯光昏黄,徐凌云停在街口,在那个不足三平方米的“祥云商店”里买了两瓶水,递给傅山越一瓶。
他自己倒不觉得渴,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东西死掉后就不再需要水了。
傅山越看见徐凌云仰头喝水,“吨吨吨”地,依旧毫不顾忌形象,水流到下巴,再顺着锁骨流进她衣襟里。
他忙移开视线,打开瓶盖喝水。
徐凌云把喝剩的半瓶水倒进商店门口的盆栽中,然后扭扁瓶身,把空瓶子塞进车头置物篮中,跨腿骑车,回头对傅山越道:“老师,前面就是我家,雨后街十八号,我妈和我弟等你好久了。”
第7章 我的傻子弟弟立志当护工
院子门口亮了盏橘黄色的电灯,照亮了进家门的一小段路。
傅山越想,好久都没有像这样,有一盏灯为他而亮了。
有一个圆圆的东西杵在院门前一动不动,等徐凌云的车开近时这个小东西用含混不清的普通话喊:“欢迎傅老斯来掉我家!”说着还鞠躬做了一个标准的迎宾礼。
傅山越被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是一个男孩。
“傅老师请进。”徐壮志开心地咧嘴笑,露出七颗歪歪倒倒的小白牙——有一颗门牙在小时候追赶卖麦芽糖的爷爷时摔断了。
“这位是?”傅山越当然看清了男孩特殊的面容,知道他是唐氏儿。
“这是我弟,徐壮志,也是我妈拜托你教育的学生。”徐凌云把两轮电动车停在院子里的三轮电动车旁,然后往屋里喊了声,“妈!我带傅老师回来了!”
“哦,回来了啊!你喊老师先坐!端水给他喝!”
这是一个建于上个世纪的两层小平房,大门上了绿漆,门两旁白色瓷砖上贴了幅经典的春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对联被风吹雨打了半年,有些变色了。
徐凌云给傅山越介绍自己的家,98年大洪灾的时候,她家农村的老房子被洪水冲垮了。
刚好大姨一家搬去武汉了,她们的房子空了下来,就借给她们住了。
一家人就在云城定居下来,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徐凌云父亲徐彪跟进城的同村人一起在云城做废旧金属回收,张荷花相夫教女,没事的时候在街上打打牌,唠唠嗑,骂骂人。
2002年的时候张荷花怀上了徐壮志,农村妇女没有产检的意识,生下来发现是个唐氏儿,医生劝她把唐氏儿的氧气管拔掉,张荷花舍不得,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了。
大壮五岁才学会走路,十岁去云城特殊教育学校上学,读到十八岁,毕业了,这两年跟着姐姐徐凌云一起收破烂。
后来张荷花让老母帮自己带孩子,她开始打工,先是去餐馆里当配菜员,学会了炒菜后就当上了厨师。
张荷花后来去养老院做护工,据说是嫌厨房油烟太重,会影响到她的美貌。
厨房里锅铲声哐哐、猛火声噗噗,肉香扑鼻。
父母离世后,傅山越跟这样的烟火人间就隔了层真空玻璃,看得到,触不到,听不到。而今天这顿饭,是特意为他煮的。
徐凌云随意一嗅,就知道张荷花两锅同时开工,一锅在炒黄牛肉,一锅在焖狮子头:“好嘛,狮子头,我过年喊你煮狮子头你都不肯煮,我老师一来你就煮好了,偏心。”
徐凌云带傅山越进入客厅,请他到电视机前的餐桌旁坐下。
大壮早把饮料倒好了,他笑眯眯地对傅山越说:“老师,请喝饮料。”
傅山越一看,是可乐,便婉拒:“谢谢你,我不喝可乐,喝水就好了。”
大壮嘟起了嘴:“哦。”
这可是他最爱的可乐,他上午就买了,一直忍着没喝,就等妈妈说的老师来了给他喝的。
大壮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爱喝可乐呢?然后他又很快想通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他不明白的,所以也不用去搞明白。
他想通后就转身去给傅山越倒凉开水了。
徐凌云记得九年前的校秋季运动会时,傅山越被学校拉去当裁判时,她曾送给他一瓶可乐,他当时笑着拧开瓶就喝,怎么现在变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