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精英徐凌云(63)
徐凌云根本没有抱希望,但是他竟然同意了。
胡兴旺刚办完丧事,脸上的胡茬又浓了几分,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做这行,胆子大,很少见,我来支持一下你。”
徐凌云熟练地给他发烟:“谢谢大哥支持!”
胡兴旺按徐凌云的要求,一一介绍亡母遗物:
“这五个是她用过的热水瓶,我喊她丢几个烂的,她不肯丢;
“这十八个是她用过的烂筛子,她用来晒菜放杂物;
“这一堆蛇皮袋(编织袋)是她的宝贝,用来装被子装衣服装干菜,以前我们在农村的时候用过的尿素袋子、饲料袋子她都舍不得丢,她哈(全部)收起。”
“这一个袋子……”胡兴旺摸起一个用编织袋缝制而成的满是补丁的挎包,顿了顿,情绪从刚刚的不在乎变得有点悲伤,他接着说,“这是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我老娘帮我缝的书包,缝缝补补到我考上初中,我爹爹奖励了我一个帆布书包。我以为我老娘把那个老书包丢嘎滴(丢了),冇想到是傍嘎滴(藏起来了)。”
徐凌云在摄像机后问:“这个袋子有什么故事吗?”
这个袋子看起来承载了胡兴旺很多回忆,他指着布包上面的补丁说:“这一个补丁,是我放学路上和别个(别人)打架扯烂的;这一个补丁是我上学时装了太多红薯,撑烂的,我们那时候上学把红薯当午饭洽(吃);这个补丁,是我放学路上逗别个家(别人家)牛玩,被牛顶烂的,我老娘那时候骂起我喊死。”
说到童年趣事,胡兴旺又眉飞色舞起来了。
他把手伸进布袋子里,摸出一个年代久远的布老虎,都包浆了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但是没有烂,上面针线不整齐,好似也被缝补过很多次。
胡兴旺捧着布老虎,嘴唇动了动,好久没出声。
胡兴旺是家中长子,主理过祖父祖母的葬礼,也曾亲手抬棺送老父亲上山。
前几天料理母亲的丧事,他心中有悲凉,但跟送走前几位亲人一样,他没哭。
可是现在,他捧着儿时的玩具,再出声时已是哽咽:“这是我小时候我妈妈给我缝的布老虎,她摆摊卖菜时用背带(一种妇女背小孩用的布条)把我背在背上,我哭了她就用这只布老虎哄我。等我……长到四五岁,她在菜摊旁摆一张小桌子小椅子,我每天……坐在那里,拿着布老虎玩……”
胡兴旺泣不成声,徐凌云不知所措,是接着拍呢还是不拍呢?
大壮本来在一旁,戴着傅山越送给他的耳机,听音乐跳舞,看到胡兴旺哭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地走过去抱抱胡兴旺,拍拍他的背说:“不哭,不哭……”
胡兴旺擦了擦眼泪,摸摸大壮的头,对徐凌云说:“后来我长大了,嫌弃她爱囤东西,我喊她把这些破烂丢掉,她就是不肯。她洪么都不舍得丢……”
胡兴旺看着手中的布老虎,又哭了。
五十岁的汉子,像是要把前半辈子蓄着的泪都流完似的,哭得绵延不绝,哭得惊天动地。
他没料到自己会哭,徐凌云更是没料到,这些遗物会牵动胡兴旺那么大的情绪。
他哭完后对徐凌云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都不晓得这些东西还在。”
徐凌云也是感慨万千,她知道很多旧物都记录了使用者的岁月故事,但是没想到,一个有囤积癖的老人家留下的东西,会引发孩子那么大的情绪。
就跟泄洪似的。
徐凌云拍拍胡兴旺的肩膀,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纸巾递给胡兴旺。
胡兴旺接过纸团,展开抹眼泪,抹完眼泪擤鼻涕。
这边正伤感着呢,院门口进来个不速之客,他穿着西装戴着眼镜,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挺着个大肚子,手里还拿了一只红玫瑰。
徐凌云暂停拍摄,问:“你找谁?”
他摘下眼镜朝徐凌云笑了:“凌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钱小峰呀。”
他一出声徐凌云就认出来了——小屠户。
他叫钱小峰,他爸叫钱大山。
钱小峰朝徐凌云挤眉弄眼。
徐凌云强忍不适,问:“你打扮成这样的来干什么?钱我昨天不是打给你们了吗?”
她的破烂事业确实是在走上坡路,离上次他们父子俩催债不到一个月,她就赚够了这个月该还的钱,及时给他们打了过去。
“你别急,我这不是送收据来了吗?”小屠户把红玫瑰递给徐凌云,徐凌云接过一看,包装纸里面塞着张收据。
把收账收据放进花里面送人,徐凌云第一次见这种操作,眼角直抽抽。
她取出收据,还回花朵,一点也不客气道:“谢谢你送收据来,我现在正忙着呢,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