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把小舞脸上的头发捋开，“还没想好。”

小舞没说话，没像以往那样，小嘴嘚嘚嘚得地劝苏黎。

苏黎有些悲哀，这个世界又多一个对婚姻对爱情失去信心的女人。苏黎没敢问小舞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从来没想过，骄傲强悍的小舞，在她貌似完美的婚姻里爱得如此卑微，如同十多年前的自己。

在感情的世界里，爱得多一点的那个人总是如履薄冰，而那个被爱的人却总是肆无忌惮。

苏黎和段小钢一起告别小舞走出医院。

段小钢问：“阿黎，脚好些了吗？”

苏黎看看自己包成粽子的脚，“慢慢来吧，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圆通店的人都走了吧？”

“嗯，除了阿文。”

关闭圆通店的第二天，苏黎挨个找圆通店的员工谈话，多发两个月工资让他们离开。当然，除了苏建文，苏黎从来都没有把阿文当自己的员工。他是她的兄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苏建文在幸福店上了半天班，有点无所事事地抱着手走来走去。大概有点不适应，毕竟，过去七年，他都在圆通店做店长。幸福店有店长刘敏主管店铺，苏黎的助理张亚主管网店和集团业务，他的位置有点尴尬。

苏建文说：“这里也没我什么事，要不，我去拜访一下圆通店原来的集团客户，跟他们好好解释一下。”

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样子，苏黎让张亚准备了十多份燕子派人送来的春茶，交给苏建文，“你去吧，联络一下感情，争取留住每一个客户。”

那天以后，他每天来打个卡就出去拜访客户。

每天不见苏建文的身影，也没听他跟自己汇报这些天外出的成果，苏黎心里有点无奈，不过也不好说什么。算了，过段时间再跟他谈吧。

第二天中午，燕子来了，她拍拍苏黎的脸，“漂亮的小脸又回来了，还以为你会一直当猪头队长呢！”

苏黎拨开她的手，“你才是猪头队长呢，滚一边去！”

“昨天，段王爷修理王志啦？”

“就说说吧，没动手，不知道小舞怎么打算的。”

昨晚，苏黎也以为段王爷会揍王志一顿，不过他说，“这拳头下去容易，可是，也断了小舞的退路。”

苏黎想不出小舞还有什么退路，还能同王志和好？像没事一样过下去？

“燕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冲动了？不该把事情搞那么大。”苏黎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可是，世事艰辛，也许，现实社会正确的打开方式并不是这样的。

“阿黎，当事人是他们两个，如果小舞不想放弃呢？如果王志真的能回头呢？”

苏黎忽然很想问问段小钢，在他同和梅二十年的婚姻里，有没有出轨过，可是，以什么立场问呢？

“当年，王志靠着他三寸不烂之舌征服的小舞，今天，你觉得他拿不下小舞？小舞的劫 才刚刚开始，还没渡完呢。”燕子脸上浮现出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都到那份上了，小舞还能回头？”

燕子没再说什么，静静地吃着苏黎请来做饭的阿姨给大家送来的工作午餐。苏黎在小区后面一个停产的旧工厂里租了一间仓库，顺带租了一套一楼的房子做员工宿舍，请一个阿姨做饭给大家吃。

“阿黎，如果当年江铠回来求你，你会原谅他吗？”燕子偏头看着苏黎，冷不丁地问，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黎。

苏黎的脸沉下来，一言不发。十二年前那个夏日午后，推开门所见的情景，如跗骨之蛆，苏黎永远无法摆脱。最初的思念、否认、绝望和痛苦过去之后，只剩下那种掉进爬满蛆虫的粪坑里的恶心、肮脏和颤栗的感觉，多年以后，仍然让苏黎在盛夏的骄阳里都会忍不住打寒颤。

“燕子，吃饭好吗？”

燕子放下饭勺，“阿黎，回答我！”

关于过去， 十二年前 ，苏黎就想好要永远埋葬，她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却不知口中咀嚼的是什么东西。

燕子拿开苏黎手里的饭勺，“阿黎，逃避有用吗？说话。”

苏黎不愿说，可是被燕子这样逼着，也不得不说，“也许，当时会吧，结果还不是一样的，无非是把过程拉长，把痛苦拉长，把自己折磨得面目全非。掉进粪坑里的苹果，捡起来，吃不下去了。”

“你也知道掉进粪坑里的苹果，捡起来吃不下去啊？阿黎，我们都知道江铠是你的禁忌，提都不能提。十多年了，这根刺还要在你心里扎多久？那个出轨的渣男走了十多年，这十多年你耿耿于怀的是什么？是他没有试图挽回？还是你还在等着他回来挽回？我觉得江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一走了之，没有把你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人家都走了，苏黎，你也该走了，不然你要孤独终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