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不配叫书店，我也不认同。书店，乃至整个文创产业，多元化是必然趋势。上海的季风书店、南京的先锋书店、台湾的诚品书店、日本的惠文社，都是这样的。书是一种精神力量，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你的晨曦书院仅仅做杂货店还不够，还应该往更多产业渗透。”

段小钢忽然说：“王老师，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今天得您点拨，受益匪浅。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精神力量、一种心灵的抚慰。受教了，我们就是要把读书和心灵和生活链接起来。”

其他书店老板也陆陆续续加入如何经营书店的讨论中，讲自己的困惑和对困惑的思索，几个大型书城和连锁书店的经理人也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他们的经营理念。

快离开时，老王才公布他的身份，他是龙城市文体旅游局新来的局长，希望大家各自找到最合适自己的方式，突破实体书店经营的困境，做出自己的特色。他说：“我们虽然不能给大家什么物质上的支持，但是，如果你的书店有卓尔不群的性格，我们会加大宣传力度，增加各位的曝光量。如果你是钻石，我们一定让你更闪亮。”

苏黎起身送大家离开时，跟着王局一起来的那个江总有意无意地落单了，他对苏黎说：“苏小姐，谢谢你的茶，真是好茶，还有吗？”

整整一个中午，他全程都在安静地喝茶，微笑着聆听，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黎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总，我就这一饼，不过，喜欢的话，欢迎您带着太太一起来喝茶。”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段小钢把他的手机递给苏黎，让她看各种书店的照片。去年，他送儿子去上大学的时候，几乎把所有发达城市的著名书店都走了一遍，“读书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们不仅仅要卖书，我们更要创造一种生活方式。”

“你拍这么仔细，人家没打你啊？”同行之间是非常禁忌拍照抄袭的。

“这叫打卡，这里，这个角落，小姑娘们排着队等着自拍呢！”

“天真烂漫的文艺女青年才叫打卡。”苏黎一张一张翻看着他的照片。

“我一个老男人学习一下，也是可以的。”

不得不承认，这些书店非常非常好看。苏黎想，晨曦可能会非常乐意在书架旁边拍组照片发朋友圈。能想象她在照片里的样子，淡淡的书卷气，淡淡的疏离感，和这个纷繁喧嚣的世界拉开一点点距离，有一点点冷淡，却有一种干干净净的美好。其实，每一个手持书卷站在书旁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苏黎抬头看看自己的晨曦书院，五年前，她不得不拆了隔墙扩大经营面积时，重新装修了一次。还是她自己喜欢的极简风格的装修，最小装饰，尽量把空间留给书。现在，和照片里这些书店比起来，局促简单呆板，没有人家那种温柔娴静优雅的韵味。

苏黎有些泄气，又一次觉得她开的书店有点对不起“晨曦书院”这么美好的名字。她心里其实想把晨曦书院做成一个美丽的传说，最后，却只是讨生活的工作。就像那支歌里唱的：“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苏黎接着看他手机里的照片，看着看着，心里生出嫉妒来，这些年来，被生活困在原地，哪里都去不了。始终疲于奔命，心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理想早已不知是何物。

“阿黎，晨曦书院就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应该成为文艺女青年的打卡圣地。”

“这城郊结合部的城中村，还不把文艺女青年吓死？樱花树下的晨曦书院才是遗世而独立的美人。”想起自己失去的圆通店，苏黎又郁闷起来。

后面出现的是书店布局的效果图，“你都找人做好设计了？”

“咱们的旧模式走到头了，不改变，死路一条。没听出王局的意思？他希望晨曦书院和凯风书店成为龙城的文化招牌。今天在座的人，谁都不是吃素的，其他人动起来，占了先机，机会就没有了。”

苏黎有点疲惫，生活的皮鞭不停地抽打你，让你马不停蹄地往前冲，难道这就是人生？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黎拄着拐杖，跟着段小钢一瘸一拐地来到龙城的市中心：新天地明日广场。

段小钢领着苏黎来到负一楼，他指着两间空着的商铺，“这间，将是无印良品，这间我已经租下来，有一百平米，这边是咖啡吧和茶艺台，这边是图书区，那片是高档的时尚文具，那边是礼品杂货。”他随手划开手机，打开一张设计图给苏黎看，“门头，我希望是晨曦书院。你可能要问，为什么不用同德书屋？同德书屋太平庸，没有晨曦书院的唯美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