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段小钢打电话告诉她，腾龙户外通知他，因为第一位的晨阳书院退出，他们希望同德书屋能补位完成那个捐赠书合同，让他明天上午去面谈，

应该说这一记反杀，苏黎完胜！可是，苏黎却莫名地悲哀。现在，她彻底失去了她的兄弟，与父亲的家人也从此断了关系。她忽然想，如果父亲还在，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以往每次同父亲一起回老家过年，坐在烟熏火燎地火笼边，小叔叔总是借着酒劲喋喋不休地讲述他们兄妹四人如何辍学，如何节衣缩食地供大哥读书。父亲总是默不作声，坐在一边把火拨旺。二婶按耐不住，“妈妈怎么不供你读书了？为了不去读书，你自己宁可跑到坟地里躲着不让人找到你。我们二叔才是每天要去打猪草，没时间温习功课，耽误了读书。”

其实，苏鸿二十岁大专毕业开始工作以后，就一直在反哺家庭，工资的一大半都寄回老家交给父母。也就是这个原因，一直到三十二岁才经人介绍与自幼体弱多病的文秀结婚。这得来不易的幸福，他们非常珍惜，异常恩爱。

“还是不开心？”高山又问。

“不开心，赢了，但是却什么都没有了。”苏黎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凄凉。

裁判一声哨响，中场休息。

吴世钊噔噔噔地冲上台阶，他看见苏黎，急切的表情变成尴尬，他愣了一下，眼神躲闪着张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往旁边一闪，坐到高山身边，“啊，那个，那个我星期六去俱乐部，那个陈教练会不会嫌我技术差不要我啊？”

“会。”

仿佛遭雷击一般，他一下子垮下来，茫然无措地问：“那怎么办啊？”

“陈教练是去年U15全国联赛冠军队的教练，俱乐部花重金请来的。难道他不值得你去努力？他嫌你不好，你就不能自己提高到他不敢嫌弃你，不舍得放弃你？这个星期六不行，还有下个再下个星期六。体能、技术都是可以练出来的，二十五米折返跑、一千米跑、运球、投篮，使劲练去。那句话怎么说的？你见过凌晨四点的龙城吗？”

“去，人家科比说的是：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吴世钊不屑地撇撇嘴。

高山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怎么啦？我哪里错了？哦！哦！哦！”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明白了。”

吴世钊站起来，就要往下冲。

“吴世钊，站住！”高山大声叫住他。

吴世钊回头，一脸蒙圈地看着他，“我这会儿，可以绕着场地跑几圈。”

“你如果跟陈教练说，啊，那个，那个，那个，你要不要把我收进你的篮球队里？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我估计陈教练就直接让你出局了。”

吴世钊的脸一瞬间红得像落进开水里的大虾，他梗着脖子，把脸扭朝一边，眼睛看着天。

苏黎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就是个闹脾气的小孩。

“你同学的妈妈应该叫什么？”

“阿姨。”吴世钊的头低下来，用脚提着石阶。

“我，你应该叫什么？”

“叔叔。”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

“去吧！”高山朝他挥挥手。

苏黎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向老子天下第一、你们都是垃圾的吴世钊居然被高山训得服服帖帖的，“哇，你怎么收了这个妖孽的？”

“不是我收的，是篮球收的。我给他介绍了一个青少年篮球的顶尖教练，去年U15全国联赛冠军队的教练。”

苏黎看看那四个聚成一团站在翻分牌旁边的孩子，他们每一个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淬着火，好像能把人看出八个洞来。苏黎乐不可支地笑着，“你把去年U15全国联赛冠军队的教练介绍给你儿子的敌人？大山哥，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奥特之母，你这么幸灾乐祸，小心被误伤。”高山无奈地看看那边四个怒火中烧的孩子。

苏黎扶额，顺便遮一遮那四双眼睛朝自己投射过来的火焰，“你能不能忘记奥特之母？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

“不能，忘不了，太醒目了，奥特曼变身，Here we go!”高山往后仰下去，用手肘撑着后面那级石阶。

“我代表月亮消灭你！”苏黎把额头上的手指收起两根，做出一把枪的姿势。

高山笑着摇摇头。

“主动帮助敌人变强大的，也就你，没谁啦！你就没想过把你自己儿子送进U15冠军队来碾压他的对手？”

“你以为人家什么人都收？他们四个哪个是打篮球的料？他们打球就是好玩，喜欢都说不上，离热爱就更远了。”

苏黎看看那四根细竹竿，再看看球场边正在做热身的高大强壮的吴世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