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说，她说完，陈骏一言不发地走回学校去。

五个月后的一天，燕子妈妈打电话让苏黎去看看燕子，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天。

燕子抱着苏黎哭着说：“阿黎，你知道吗？陈骏他结婚了，陈骏结婚了！”

后来，她们和陈骏断了联系。

两年后，燕子和相亲对象闪婚了。苏黎反对过，不过燕子说：“他对我挺好的。”

再过三年，燕子离婚了，带着一个两岁的儿子。

一天晚上喝了点酒，燕子红着眼睛说：“阿黎，我以为不能嫁给想嫁的人，嫁给谁都一样，其实那是自杀，害人害己。现在，放他一条生路，放我一条生路，至少儿子不会再活在冷战、热战里，心平气和也是一种幸福。”

在苏黎记忆里，陈骏还是那个青涩沉默的少年，在篮球场上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在现实里却有些害羞，与人说话时，稍稍对视，脸颊上就会泛起一丝红晕。

这会儿，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涩，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坚定而自信，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人。如同任何体面的中年男人一样，他礼貌地对着苏黎微笑，“苏黎，你看起来挺好的。”

看着站在面前的陈骏，想着燕子这一生的坎坷皆是因他而起，苏黎真的不是很想理他。

“没想到会这里遇到你。”陈骏有些失神。

“我也没想到。”

“苏黎，你比以前还要漂亮。”

苏黎冷哼一声，有点长进，学会恭维人了。

不知从哪里涌来一波人，卯着劲儿地想往赛道边挤。苏黎不停地挪来挪去给他们腾地方，还是被挤得摇摇晃晃，仿佛大海里的小舟，马上就要倾覆。

陈骏伸出来的手在苏黎冷凝的目光下停在半空，“我们，我们上去找个地方坐会儿。”

站在陈骏旁边的那个EQ值为负数的傻大个吴世钊，瞪着一双滴流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黎和陈骏，发现苏黎看他一眼，他忙不迭地叫一声：“阿姨。”

“你徒弟？”苏黎问陈骏。

“嗯！”

陈骏就是那个腾龙户外高薪聘来的U15冠军队教练？苏黎转念一想，关心这些做什么？快点打发他走，燕子马上就要跑过来了，“带你徒弟训练去吧！”

陈骏忽然醒悟过来，大手一挥，“吴世钊，你们，休息时间结束，全部回去，每人投两百个篮。”

十多个高大的半大男孩小跑着冲进腾龙户外的大门。

吴世钊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脸忽然涨红，“阿姨，那个，我不会再那个苏晨曦了，我一定好好打球，等到她看得起我那天，我，那个，没人会嫌弃科比不会解三角函数的。”他握一握拳头，给自己鼓鼓劲。

看着他迈着大长腿落荒而逃，苏黎有点哭笑不得。

“他和苏晨曦……”

“没有的事，苏晨曦烦死他了。”苏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陈教练，你该回去训练你的队伍了。”苏黎看看站在人行道最前沿的段小钢和小舞，隔着重重的人群，她好像没有本事再挤到他们身边。

“你朋友在比赛？”

“嗯。”苏黎怕他再问是谁，转身就要往里面挤进去。

陈骏一把抓住苏黎的胳膊：“燕子……”

“燕子很好。”苏黎拂开他的手。

“苏黎，我……”

“陈骏，我不想跟你寒暄，我不想跟你谈燕子。”苏黎打断他，“我看着你敲碎燕子的心，粉碎，再踏上一只脚，你毁了燕子，毁了她的一生，她的所有不幸都因你而起。陈骏，我不想理你，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明白吗？不要说我们以前是同学是朋友，我们早就不是了，以后也不可能是。不加微信，不留电话，不叙旧，我不要跟你做朋友，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们不见。”说完，苏黎奋力挤进人群，“对不起，对不起，让一让。”

被苏黎挤到一边的人也用力推搡着苏黎，一边大声骂着：“你这人什么素质？挤什么挤？”

“什么人啊？”

“垃圾！”

苏黎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力气大，不管不顾、死不要脸地分开人群，力图回到朋友们身边。苏黎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条泥鳅，正在拼命地钻进安全的泥土里。

临近中午，苏黎手机里的跑步APP显示燕子马上就要到了。

今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但是却是一个非常适合跑马拉松的日子。中午这会儿也就在二十一二度，没有蓝天白云，但也没有烈日当头，湖面上吹来的风凉爽而舒适。

最先出现的是戴着兔子头饰、穿着玫红跑衣的配速跑者，后面，六个穿着荧光绿跑步衣的跑者几乎是步履蹒跚地跑着，后面一辆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跟着。苏黎忽然眼睛一酸，一层水雾迷蒙了双眼。他们六个是最好的跑团，一起从健身跑、迷你马、半马一直跑到今天的全马，始终相依相携、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