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钢又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瓶新的，拧开盖子递给她。

“没几天，刘胖子就带人来考察。那时候正准备开学呢，忙得很。我想着，他们看见那场景不会认为我没实力经营下去吧？第二天下午，刘胖子一个人又来了，坐到六点都不走。我想着，就请他吃顿饭吧，也听听他有什么想法。他直接进了旁边小江南的包间，一坐下来，就阴阳怪气地说一个离婚女人多么不容易，白天多么辛苦，晚上回家多么孤单。我明白他不是来正经谈事的，我坐在门口，离他远远的，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上完菜，他过来关门，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就图个乐，大家都是过来人。还说他是豪杰集团老总的亲戚，他手里的商铺不要太多，房子租给谁怎么租，就他一句话的事。他开始动手动脚，我就跑出来，把他一个人扔里面。”跟刘胖子说她有男朋友的那一瞬间，苏黎脑子里出现的人真的是段小钢，这个她不会跟他说的。

“第二天，原来管租房的那个大姐，她留在那个公司上班呢，她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公司总经理让她通知我，想要继续租商铺就拿出点实力来。几天之后，她又通知我，经过考察，公司认为我综合实力不够强，不具备长久经营的能力，要把商铺收回。大姐很了解我，也在晨会上为我争取过，不过，上司坚持不租给我，她也没办法。我不甘心啊，就去了豪杰集团，人家说我的房东是云阁投资有限公司，跟豪杰集团没有半毛钱关系，让我自己去找云阁好好谈谈。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说好的卖给豪杰集团，怎么就变成云阁投资了？”

“收购土产公司是奔着他们城郊的几个大仓库去的， 对于地产商来说，土地是一切，背后的真买主就是豪杰集团。”段小钢说。

“是啊，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既然刘胖子是豪杰集团老总的亲戚，那么云阁投资的实际控制人其实是豪杰的老总。云阁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豪杰集团的黑手套，作为上市公司，很多不方便做的事，就交给云阁。比如收购土产公司这样的小国企，评估啊、审批啊，各个环节得有多少利益交换！当然这些利益不会是刘胖子的，所以，租个商铺什么的，还真是他说了算，给他的福利嘛！”苏黎说完，很泄气。是的，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是，一个腌臜小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摧毁自己长久的坚持与努力，让她很憋屈。

“然后，这个女人就拿着新租房合同来了？”

“嗯，刘胖子带着她来的，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在她胸上、屁股上捏了几把。她让我十号准时搬空，把铺子给她。她每天在我店里转来转去，烦死人。今年小学讯，生意特别好，学生注册和开学典礼那两天，那个等着交钱的长队啊！前天，她来跟我谈把货架和货盘给她，店里还有二十多万的货呢，我也发愁放哪儿，就打算略微亏一点，盘给她算了。烂货、尾货，我都处理好了，留给她的都是好的，谁知道她会这样呢？”

“晚上，把合同发给我看看。”

苏黎手机里有个底稿，打开手机递给他。合同应该是没问题的，讲得很明白，苏黎把店里所有柜台、设备留给那个女人的前提，是她必须按九五折付清全部货款，货物包括货柜里、柜台及展架陈列中的所有在保质期内、无破损、无污渍的商品。

“你还没通知圆通店的顾客，你要撤了吧？”段小钢一边看合同，一边说。

“没呢，我想着人家也接手我的货了，这附近的零售顾客我又带不走。集团客户么，本来就是电话联系的，跟店面关系不大。”

苏黎原本打算，店里的货盘给她以后，让店员们自己选择去留。至于顾客，就在微信群和QQ群里说一下，告诉大家圆通店已经转手给现在的店主，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这间书店。

圆通店可是苏黎用心经营了八年的成熟老店，是真正接手就赚钱的店，如果那个女人维持她现在的经营状态，是可以马上赚钱的。

“那个女人，她跟着你，看了一个小学讯的开学季？”

“对。”

“她还会来找你的。”

“我不想给她了，她觉得我占了她老大的便宜，我都是亏本盘给她的。不只是货、货架、监控那些，我七年来积累的客源、口碑和声誉根本不是钱买得到的。我只是觉得她也是一个为了生活被人盘剥的女人，不曾想，她还这样。”苏黎又看见那个女人那张满是鄙夷和不屑的脸。

“没有定金、违约金这些？”还在看着合同的段小钢问。

“没有，我原来写了，她不同意约束她的，只想要约束我的，就都删了，这合同跟废纸一样。我不明白她这样怎么做生意，我店里的小妹说她就住在旁边的高楼里，城中村拆迁的暴发户，可能觉得我这生意太容易了，遍地是钱等着她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