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七(120)
如同泰坦尼克撞上冰山的瞬间,吴花果听到一声支离破碎的巨大轰鸣。
平静后的海面上,一块木板,那端是钟世,这端是自己。
我们,好似注定要一起爬上来。
所以吴花果来了。
只是很想他,想要立刻、马上、不顾一切见到他。
而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吴花果有短暂失神。
钟世的呼吸就在耳边,他一遍又一遍念她的小名,“果果,果果。”
从前总觉得自己的名字潦草搞笑——吴建章与花英子的爱情之果,纪念意义是有了,可这三字偏与一种热带水果同音,偏这水果最广为人知的功效还是净化肠道,这使得小吴同学成长路上外号就没断过。
可经由钟世叫出来,吴花果觉得不一样了。
多可爱啊,嘴唇鼓圆就能发出的音节——她的存在,是两个人在安然岁月中种下并细心守望的一颗硕果。
吴花果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问,“你怎么了?”
钟世脑袋蹭了蹭。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猜测那是代表不愿谈论的摇头动作。
“比赛不是赢了么。”吴花果不放心,从钟世怀里挣脱出来,直视他的眼睛,“打得不顺利?又受伤了?还是……”
“都没有。”钟世嘴唇翕动,没有继续说下去。
路灯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远处天际传来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哎。”吴花果望着天空,脚下却没有动。
好似无论风雨,都无法阻挡她来见他。
钟世看着她,声音带几分沙哑,“我刚刚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
话有些没头没尾,可吴花果听懂了——
拥抱,只是对不确信的验证而已。面前的这个人啊,他将自己看做背着十字架负重前行的苦行僧,要受罚,要赎罪,要付出代价,所以他根本不敢奢望,也不相信会有任何一件好事降临在自己身上。
又或者,是怕。
怕自己过得太好,怕自己忘记需要承受痛苦。
一种触不到底的疼席卷住吴花果,她踮起脚,双手捧起钟世的脸,吻了上去。
雨珠落下,滴在衣服上、头发上、鼻翼上。
很轻、很薄、很柔。
钟世僵了一瞬,闭起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开始回应。
吴花果被引导着,却也沉沦着。他们就像暗夜森林里两只受伤的兽,在一方隐蔽的安全角落,小心翼翼舔舐彼此的伤口。雨丝变得密集,气息是唯一的暖流,不问也不用说,这一刻之所以如此,是我之于你的本能。
那是一种难以描摹的复杂情愫。
旁边篮球馆走出一群人,大家激情洋溢讨论着去哪里吃宵夜。声音划破街道的安静,也让钟世顷刻间停了下来。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垂下头,剧烈呼吸着。
未等吴花果做出反应,钟世摘下帽子扣到她头上,他说“对不起”。
不该这样。
至少,不是现在。
吴花果默默摇了摇头,不由自主打个喷嚏。
“冷了吧?”钟世说着就要去脱大衣,拉链拉至一半手腕被拽住,吴花果定定看着他,“你抱我。”
钟世抿抿嘴,继续将拉链拉到底,而后轻柔地将人揽进怀里。
他用大衣裹住她的同时听到声音,“不用现在,我也一样。”
他们都还未与过去讲和,没有学会正视曾经那个遍体鳞伤的自己。爱人是一种基于自爱的能力,爱,应该是明媚的、爽朗的、心无旁骛的。
钟世,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小年夜这天,《我的冬奥故事》第一期正式上线。然而点播数据出来后,所有人都像被打了一记闷棍。
刚过及格线而已,与预期相差甚远。
要知道,这是刻意调整过播出顺序、承载诸多殷切目光、铆足劲蓄势而发的第一期,无论最赛事自身平台还是相关合作方,从前期预热到上线后宣传,每一项工作都做得无法更充盈,事实却是,受众反馈结结实实给了他们一耳光——
缺乏吸引力。
当然,没有热度不代表不好。可于对制作方来说,好不好是主观臆断,热度与数据却是实绩。
按常仁飞一贯唯结果论的行事风格,报告出来是定要开检讨会的。意料之外,整整一天他都很安静,只在临下班前往群里扔了一段中规中矩的话,大意是宣传组多留意网上反馈,下期节目播出前整理出一份观众意见与建议汇总;后两期待录制要尽快敲定选题,群策群力,各职能部门及时沟通;节目调性与大框架不变,细节可以做微调。
无一句批评,也没有“已经很好再接再厉”的安慰鸡汤。
楚雯背上包蹭到吴花果桌前,空手做个“喝一杯”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