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七(179)
国内此时已过凌晨,楚雯应该已经休息了。她放下电话,写完最后一封邮件,再次看看时间,抄起床头的睡衣准备去洗澡。
五月底的法国已经很热了。洗头时吴花果记起,这次出来她特意带了钟世送的帽子,明天又是大晴天,正好可以戴上遮阳。
况且那颜色,全媒体区恐怕挑不出第二个。钟世一眼就能看到自己,也算是种鼓励吧。
今天就应该戴着去球场的。她懊恼地想。
洗完穿着睡衣出来,拉开浴室门的一刻吴花果猛地撞到一个正向浴室里探头的人——是个,陌生男人。
恐惧和惊吓让她不由自主放声尖叫,大脑空白之际下意识大力推开对方,踉跄着冲出房间。
住在隔壁的时小乐听到尖叫声第一时间冲到走廊,见吴花果穿着睡衣面色惨白,身后跟着一个异国面孔的男人,慌慌张张询问,“小吴姐这谁啊?你,你怎么了?”
男人使劲摆手,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法语。小乐情急之下用磕磕绊绊的英文提问,“Who are you? Why……Why you……”
两方僵持不下时,钟世赶到。他自出电梯便听得响动,认出吴花果后,几乎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来,而后一把将吴花果拽到身后,声色严厉用法语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如同见了救星,紧张地连连鞠躬致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经理让我给这个房间即将入住的客人摆放欢迎礼品,我进去之后听到浴室有声音,就想确认一下……”
对方身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西装左胸口处别着带名字的胸牌。
小乐认出钟世,此情此景也顾不得其他,一股脑将看到的悉数抖出,“我听到小吴姐叫声出来,这人就跟在后边。他到底谁啊?为啥有别人房间的房卡?”
钟世单手将吴花果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说着“好了好了”,而后告诉小乐,“酒店的工作人员,要放欢迎礼品,进错房间了。”
“这怎么能进错!我们都住好几天了!”小乐撂下一句“我去找前台”,气呼呼跑向电梯口。
服务生涨红脸一直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已经住人了,更不知道这位女士正在洗澡。我只是听到声音想看一下,什么都没看见……”
“你还想看见什么?”钟世向来沉稳,可触碰到怀里的吴花果——她的身体失控般抖得厉害,火气不由上来,“不会敲门?不知道按门铃?不打电话提前确认?”他指向房间内,“行李箱就摆在那,你眼睛瞎了?”
争论声引得其他住客围观,然而刚探出头就被钟世吼回去,“看什么,没事情做!”
吴花果虽听不懂,可从住客们不满的表情中猜出大半。于是轻轻拉了拉钟世的衣角,摇摇头。
他比赛还未打完,此时招致负面新闻是大忌。
钟世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单手举起用法语说声“抱歉”。
小乐带着大堂经理和另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赶来,还未站定经理便开始致歉,“先生女士,实在不好意思。前台弄错房间号,他们都是新员工,一个系统操作不熟,一个也缺乏意识没有再次确认,我代表酒店真诚地给各位道歉。”
旁边的工作人员赶忙附和,“一场误会。”说罢用英文再次解释前因后果,最后面向吴花果特意强调,“理赔上您有什么意见尽管说明,我们会尽力满足。”
吴花果尚未从完全从惊吓中缓过来,听到这样的单词,别过脸去。
误会什么时候成了万能开脱词。
小乐气不过,用不娴熟的英文与他们争论,“我们又不是今天才入住,房间怎么能搞错?再说听到里面有声音就应该出来,万一……万一……如果人发生什么事儿,你们怎么负责!”
“抱歉先生,是我们的工作失职,以后一定注意。”对方连连鞠躬,与经理对视一眼提议道,“这位女士的房间我们会做升级,稍后我把房卡送上来。另外酒店将送您两张晚餐券,楼下所有餐厅都可以用,您的朋友有其他需要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吴花果觉得自己正站在飓风中心,明明是这场战局的起源,可那些声音从头到尾都来自与她全不相关的另一时空。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不想听。她对小乐说声“随便吧”,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默地走进房间。钟世未做犹豫跟上去,关门前对小乐点点头。
酒店经理这时问道,“您这位朋友是不是网球……”
“不是,长得像。”时小乐当即否认,而后告诉他们,“房卡送我房间吧,我来转交。”
吴花果面无表情沿床边坐下,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一句抱怨。那双平日里忽闪着仿佛总在释放热情的大眼睛此时像被糊上一层膜,空洞而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