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花果打开果泥瓶盖吸上两口，余光瞄着面前的人大脑飞速运转。果泥喝净，她自信判断，“你以为我为高远来的，这件事压下去的条件是他能提供等价信息。”

任子延耸耸肩，不置可否。

同行间的默契在此刻显露无疑——

任子延得知吴花果与高远的关系，自作主张认定她受朋友嘱托，本着将对个人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的目的前来谈判。官微以高远口径道歉，误会一场，无论私下关系如何，表面上双方达成和解其乐融融收尾。这时视频发不发便也无关紧要。任子延要的是长线大鱼，日后高远需给出更劲爆更能吸引眼球的消息，交易达成。

眼下，任子延知道吴花果已识透自己最初的想法。

可既然不是这套路数……任子延快速理清各方关系，“官微已经放出去了，视频是一定要发的。但是……”他看着她，“我可以抹掉名字。”

吴花果双手抱胸，“条件。”

天下没有白吃的儿童套餐。

任子延这才细细打量起面前初见的姑娘，忽然产生一种陌生且浓烈的兴趣——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场对话。

势均力敌却又知己知彼，直来直往却又内敛含蓄，自己的立场对方一清二楚，而吴花果的意图他也心知肚明。

任子延思索片刻，将方案告诉她，“高远接受我们的独家访谈讲述全部事实。”

既然如此，那何不将计就计听听另一方说法。矛盾是制造新闻点的最佳动机，双方各执一词，高下立断交给观众，让这件事的热度番上几番。

“不大可能。”吴花果当即回复。全部意味着所有细节，高远绝不会愿意面对镜头讲出那句肮脏的话。况且互联网时代信息太过透明，高远当众澄清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马楚雯躲不过列文虎克的人肉搜索。

吴花果接着问，“Plan B？”

任子延眉头一皱，忽而笑了，“要是没有呢？”

餐厅里又一拨人涌入，似是注意到桌上空留的汉堡包装纸，不断有陌生视线投来机警地等候他们起身。吴花果从套餐盒里拿出鸡块，推到任子延面前，“还吃得下？”

“小意思。”他捡起一块放进嘴里。

等候位置的人见状默默绕开，谈判空间重获安宁。

“官微已经放话，视频不发有困难，可以理解。”吴花果有条不紊分析，“抹去名字却对你们几乎无影响，既不会失信于用户，也对发来视频的那一方给出交待，毕竟人家要的只是高远难堪。”

任子延兴趣愈发浓厚，“继续。”

“但若名字不出现，我的意愿也算勉强达成，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双赢局面。”吴花果逻辑缜密，针针见血，“你现在换个条件，相当于我白送。所以，我不相信你没有替代方案。”

任子延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花果见对方这等反应，反而松弛下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是吧？”

谈判桌上，一味快马加鞭步步紧逼未必能赢得理想结果。

任子延用食指骨节敲敲手机屏幕，下午一点十分。

他将电话扣过去，“确实没想好。高远不会接受独家专访，能从他这里要什么，怎么个要法，我得回去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

吴花果起身，“希望周日你们不用加班。”

任子延当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最好今天定下来，大家分头行动各自准备。于是也跟着站起，“但愿如此。”

他收拾好餐盘，刚单手端上被旁人挤了一下，东西险些掉下来。吴花果顺势去接他另一手中拿着的电脑，虽然只一下，她仍感觉到对方从用力到松开的过程。

真是谨慎。

吴花果借机打趣，“还怕我抢了你电脑不成？”

“这里我主场，抢了也跑不远。”任子延双手端住餐盘，“你们周六不用加班？”

“偶尔，看赛程。”

“你们那边新媒体有个人是我师弟，做视频的，说自从去周六就改姓工作日了。”

“谁啊？”

任子延报出一个名字。

“哈，他啊。”吴花果爽朗地笑一声，“记住了，回头我跟领导反映下员工意见。”

“您可别，卖朋友的罪名我担不起。”任子延将包装残骸倒入垃圾桶，见上面餐盘散乱堆放在一处，上手个个摆正叠成一摞，这才去接吴花果抱在怀中的电脑，“给我吧，谢谢。”

“你经常这样？”

“哪样？”

吴花果瞥一眼整齐的餐盘。

“这样好搬。”任子延对她笑笑，“我上学时在快餐店打过工。”

如果说从见面心里便搭起十级防御墙，现在那座墙的抵抗力变为九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