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七(66)
吴花果诚实作答,“是。”
“那有查到我……我不打之后做什么吗?”
“基本没有。”
钟世苦笑,“我很少搜自己的报道。以前教练不让搜,说……戒骄戒躁,对,戒骄戒躁。小时候成绩太好了,所有人都在说天才,他怕我心态浮躁没办法专注。不打之后是我不敢搜,你知道么,我把社交软件全部都卸载,头几年体育新闻都不敢看。”
吴花果给不出回应,心一阵阵生疼。
钟世我知道,因为我也那样过。
“总得活着啊。后来我的启蒙教练介绍我到一家网球Club,就是那种会员制练习馆,指导爱好者们打球。”钟世停顿片刻,“大卫来过一段时间,我是他的陪练。”
听到这里,吴花果恨恨道出一句,“他故意的。”
羞辱,无需质疑的羞辱——职业球员专程跑到爱好者俱乐部,按小时计费让曾经的队友做自己陪练,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可能吧,那时同事们也这样说。”钟世低下头,“但我一点都不怪他。”
好似一根针刺到指肚里,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吴花果打个冷颤。
她在那个瞬间又想到叶如珍——队友、伙伴、对手,我们较着劲立过誓一定要站上最高领奖台,你先或者我先,中途谁都不许放弃,谁都不能退缩。
可我违背了约定。
所以我不怪你,怎么可能怪你。
钟世,我们好像在平行宇宙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人生。
“总之就是这样。”钟世向前一步靠近她。
吴花果却跳下行李箱,“我去看看车。”
钟世拉住人,“在生气?”
吴花果摇摇头。
“刚刚在楼上我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你,”钟世解释,“电梯里人多又不好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愿意讲这些,我挺高兴的。”
钟世歪头笑了笑。
吴花果看看时间,“撤吧。再待下去天都亮了。”
推开机场门,午夜寒凉迎面扑来。
吴花果忽而意识到,其实钟世发来航班号那天她并没有言明其他,结果却是——她来了,而他一直等到她来。
第30章 身份
钟世归队第三天,李芝薇代表官方出面接受独家专访。
她主要澄清几个问题:俱乐部从未参与任何营销运动员个人形象的活动,没雇水军没评论,热搜没买也没辙;今年初俱乐部开始与钟世接洽并于年中签署协议,官方执行队员选拔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力;斯德哥尔摩公开赛成绩并不理想,然而影响成绩的因素除去运动员本身心态还与众多外因相关,时差、休息、场地、气候等等,况且比赛向来有赢就有输,仅凭一两场就被说成“垃圾”,这样的言论让人寒心;最后,“归化”属球员个人选择,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钟世有权利选择为哪一方效力。俱乐部对此持包容支持态度,前期已积极协助相关事宜,目前进展处于有关部门进行材料审核阶段。
采访形式为一对一,而拿到采访权的媒体并非最赛事。
李芝薇全程表现得体,态度不卑不亢。她的言辞自始至终都是温和的,没有表现出对这场互联网口水战的鄙夷,亦未激进声明要发律师函对不实言论追究到底,然而字里行间又极为明确地表达了官方立场,也精准地维护了钟世不愿透露给大众的隐私。
比如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现在网上对钟选手归化的初衷有很多热议,这其中必然涉及身份认同和谋求利益的矛盾,能和我们聊聊这方面吗?”
问题很犀利,且采访以直播方式进行,那意味着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将经受观者洗礼。
“这一项没有提前沟通过啊。”李芝薇笑了笑,一语双关,“我也没有提前和钟世沟通过,所以我不能代替他去回答本人初衷。至于矛盾,我们不妨这样去想,其实每一个运动员在代表一个群体出战时都是全力以赴的,赛场上的人只会专注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赢。而酬劳说到底是一种双向认同,我认为我值得,我也认为你值得,这就够了。”她仍面带笑意,“您说对不对?”
到手的球不但要接稳还要用力打回去,李芝薇兼具谋略与战术。
采访记者被问得愣一下,谨慎回应,“这倒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思路。我必须承认作为俱乐部负责人,您非常有魄力。”
直播访问在一片互相道谢的平和氛围下结束。
李芝薇很机敏地将这场澄清时间定在周六下午——除去采访组,几乎所有体媒都在休息。那意味着普通民众会先于KOL们做出反馈,而特意关注此次参访媒体和俱乐部的人毕竟构不成量级,换句话说,她留给舆论的印象只是低调的、云淡风清的进行了声明,至于她自己或是俱乐部,这番声明亦不会一时间引来铺天盖地的报道评论,它所得到的反馈结果是逐步的、递进的,甚至,她可以基于少量样本的倾斜方向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做出某种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