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七(87)
没有给出理由,但……无比肯定。
吴花果很聪明,脑子转得快,记忆力绝佳,就连人情世故也能迅速掌握住参透要诀。可大约是从小长在运动队的缘故——她太容易相信别人。
运动员是很单纯的——训练、比赛,训练,比赛,训练而后比赛,猛突破,争冠军,破纪录,他们将所有心思都用在竞技场上,平日接触的几乎只有父母、教练、队友,被批评便更努力,被表扬便告诉自己戒骄戒躁,这个圈子很闭塞,却也黑白分明。吴花果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了十几年,可以说是十几年的惯性让她难以对现实生活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尔虞我诈与笑里藏刀持有敏感。
但这套通用理论并不能用在钟世身上——他生在海外,文化背景与体育理念皆存在差异,况且钟世少年成名,早早见识过聚光灯与名利场。从马楚雯内心来说,对方只算有过工作接触的对象之一,谈不上印象好或者不好,唯一的担心是——他会利用吴花果某些方面的愚钝。
想到这里,楚雯侧过身子,面向任子延,“哎,我和你说件事儿。”
“怎么?”
“钟世和吴儿一起回了老家,休假,去玩。”马楚雯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吴儿提议的。”
最后这句说完,任子延虽面色无常,喉结却动了一下。
一闪而过的僵硬。
“告诉我这些,你什么意思?”他反问,甚至带了些捉摸不定的笑意,“让我知难而退、成人之美、还是快马加鞭?”
楚雯撇撇嘴,用他的话回过去,“实话实说,中立客观。”
这下任子延倒真笑了,他摸摸已经无碍的膝盖,又去摸上衣口袋,“我下去抽根烟。”
然而车门打开,人刚探出半个身子又迅速坐回来,“高远。”
马楚雯随他所指方向看过去,高远和老翟正陪同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往这边来,情形像是送客,而距离不足两米。她一边打火一边责备,“回你车里啊!”
“在另一头。”任子延话音将落,随着司机一脚油门,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冲出停车场。
马楚雯车技娴熟稳健,瞬间功夫,两人已上学校外大路。
任子延傻眼,“我车还在学校呢。”
“这儿不能停,等下个路口。”楚雯心急未过,一通数落,“你就下去抽你的烟呗,上来干嘛!”
“我,我还不是怕你俩撞见。”任子延只得系好安全带——刚下去就看见高远,又知车里人有意闪躲,身体先行判断,莫名其妙就坐进来了。
“哎算了。”听得对方这样讲,马楚雯也知自己过激,随之说道,“我绕一圈,把你放学校门口吧。”
如同暴雨过后的平静,车内两人各自缓和情绪。
还是任子延打破沉默,“和平分手,用另一种方式相处不也挺好么。干嘛像躲债主似的。”
楚雯不愿多话,“一句两句说不清。”
“犯不着跟我说。”任子延知自己是旁观者,也无意探听他人隐私,只是今日因种种巧合被卷进来让此时此刻的他忽而有种惋惜,“我就是觉得,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
楚雯追问,“什么是对的人?”
“心里有对方,能朝一处走,也能一起扛过鸡毛蒜皮的破烂事儿。”任子延瞄她一眼,“差不多吧。”
“这三点,是不是缺一个都不行?”
“嗯?”
马楚雯暗自苦笑一下,“我们当时就是因为破烂事儿分手的。一个坎儿没过去,分了。”
“可是……”
“这样的磕绊太多了,一次两次能过去,可一百一千次呢,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次呢。”楚雯说着眼圈便红了,“过不去的。高远不对,我也不对。”
我们不是对方未来里的那个对的人。
“你,你说就说,怎么还激动上了。”任子延眼见她要哭,欲帮忙又不知从何入手,一时间只剩尴尴尬尬坐直身体。
“帮忙拿下纸巾。”楚雯开着车朝后座摆摆头。
任子延赶忙照做。纸巾盒是新的,他手忙脚乱撕开包装,快速抽两张递过去,余下的抱在怀里时刻准备补给——这架势兴许会嚎啕大哭吧。
谁料马楚雯对准鼻子豪情万丈地擤了一通,声音响亮,动作迅猛。这下鼻头和眼眶一样红,到底是没哭出来。
“谢谢。”她说。
“不客气。”任子延抱好纸巾坐正,想了想又道,“应该我谢你。至少我现在知道了吴花果拒绝我的原因。”
“你打算怎么做?”
他用一样的句子反问,“你打算怎么做?”
楚雯不解,侧头瞧他一眼。
“你想结束,我想开始。”任子延略带无奈笑笑,“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是不是跟你反着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