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捡去元秋墓前的落叶，最后目光落到了那张照片上，他似是自言自语般伤感的说道：“小秋，你还在恨我吗？当日看着你姐的尸体，你曾愤恨的对我说，你会恨我一辈子！哪怕来生来世！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在你姐姐死去的那天，你也永远的离开了……你和阿春是同卵双胞胎，比其他双胞胎更加心灵相通，就连你们的容貌，我也时常分不出来。你曾开玩笑说，你和你姐是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哪怕有一天真的死了，你也要和她一起。当时我和你姐还笑你傻来着，却没想到，一语成谶……那场大火的确是意外，但因为你也在那场大火里，所以我又总是在想，你会不会是一心赴死，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随你姐去，也为了报复我，想让我永远都活在你们死去的悲痛中！”他慢慢的站了起来，左手抚在墓碑之上，就像当初摸元秋的头那样，他说：“你做到了……这五年里，我总是会梦到你们，你们时常穿插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尝到了莫大的痛苦。泰叔告诉我，要让我忘记，但我知道我放不下，起码在侵犯你姐的那个人没有受到惩罚之前。”他抬起头看着天，“这五年我都不敢来看你们，甚至当初都不敢把你们的坟墓放在一块儿，因为我怕你们的眼睛同时注视着我，唯有在你们的面前……我才那么懦弱。”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墓园里突然刮起了大风，树冠被吹的直响，连墓前的菊花瓣儿都被吹落了几片。突然有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踩在了那菊花上面，像是不经意的。但那脚上又突然用了几分力，白黄相间的菊花，瞬间被踩得稀烂。随之那高跟鞋便离开了，墓园里再也没人出现。也不知道刚才那菊花，到底是元春墓前的，还是元秋墓前的……

秦朗走出墓园的时候，天色更暗了，风刮得大，但那树冠上依然停了乌鸦，此刻叫的也算相当凄厉。秦朗站在保安室前，侧身挡住了被风卷起的细沙。守门的大爷看他站在那里，便向他招手道：“快进来吧，避避风。”话刚说完，刚才的狂风竟突然停息了下来，只是天更暗淡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风停了。”秦朗说道。

看门大爷也笑着说道：“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起了这样大的风，往日天气再是不好也不会像这样。”

秦朗问道：“大爷您还不下班吗？”

看门大爷说道：“今天天气不好，想来等下就下大雨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扫墓了，我也准备等你们都离开了就下班。”

“我们？”秦朗疑惑道。他回身看了看里面，却并未见到有人出来。“里面还有人吗？可我在墓园里没有见到人啊。”

看门大爷说：“还有一位，你刚进去不久她就来了，应该走在你的后面。但这个墓园那么大，你没见到她也很正常。”

秦朗点了点头，也不细想，只搭讪着说道：“这个墓园都是您在看着吗？”

大爷点头道：“是的。”

“可是里面的墓那么多，树木也多，到了秋天，落叶岂不都盖满了，难道都是您一个人在打扫吗？”

大爷说道：“是啊，我看这个墓园已经快二十年了，每天都在，每日都打扫，全是我一个人，我也都习惯了。”

秦朗疑惑着说道：“老实说，看守墓园这份工作实在清苦，而且在传统的思想里，这里算是阴邪之地，为什么你还来这里呢？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就算您愿意，您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吧。”

大爷突然苦涩的笑了，浑浊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脸上的皱纹皱到了一对，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难过。“人哪，就不该做错事，都说人世轮回，自有因果，年轻的时候我不信，可是临老了老了，却难得悟出这样的道理来。”

秦朗似乎看出了大爷曾有着什么故事，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便说道：“您老何出此言呢。”

大爷倒不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已大的关系，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曾坐过牢。”他突然说道。

秦朗看着老大爷，没有说话。只是眼底有一丝惊异之色。

“年轻的时候是个粗汉子，又没有什么文化，以为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我杀了人，最后闹得妻离子散，我注定不得善终。人生过了大半，也想给自己赎赎罪，若是有下辈子，也不至于做牛做马。所以我就来了这墓园，为死者服务，希望能洗掉一些罪孽。”

秦朗怔然道：“放下吧，下辈子，你一定不会做牛做马的。”

大爷笑了笑，感激的说道：“年轻人，我看你一脸正气，是个好人。你会有福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