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马坤的黑暗的房间里面，角落的留声机里滋滋的响了起来，歌手沧桑的嗓音唱着：

谁的父亲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走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 ……

有一双布着鲜红血迹的手，颤抖着伸了上来，将原本置于圆盘上的唱针给拨开，屋里瞬间没了声音，只有窒息般的宁静和黑暗袭来。

马坤使出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爬到了留声机前，他的身后是用身体爬出的一道长长的血痕，右手从留声机上无力的垂下，左手依然固执的捂着脖子，可鲜血还是从指缝间冒了出来。他知道，该来的一切，终究还是来了。他原本就该偿还所有的罪孽。

马坤死了，半睁着眼，有些死不瞑目。

有一双手将推开的唱针又归回了原位，留声机里继续唱着：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星空和黑夜

西去而旋转的飞鸟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 ……

听着窗外突然响起的警笛声，陈义民拉开了窗帘，原本黑暗的房间突然被照亮，陈义民颓然坐到了地板上，默默地垂下了头。

秦朗带着人冲了上来，房门被推开，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吃了一惊。

留声机里的歌声令人莫名哀伤，马坤静静的躺在留声机前，身后蹭在地板上的血红的刺目。

魏天明赶过去将马坤的尸体翻了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摇头道：“已经死了，是用利器割破的喉咙。”

警员们将陈义民给围住了，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枪，枪口冷峻的对准了陈义民的头。

陈义民则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不忘初心的石头，僵硬而冷漠的呆在那里。

如果说陈义民的心曾死过，那就是在他女儿死掉的时候，他的心随着陈莹跳下了楼，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一缕魂，不懂生死。如果说他的心曾经活过，那就是在他打算替陈莹报仇的时候，吓死王潇潇的时候他确实重新感受到了温度，他重新做了次活人。而如今，他的心连着他整个人都死了，就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必须死了，这样方能陪伴他的女儿。他们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团聚了。在六年之后。

秦朗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警员们不情愿的收回了枪，都怔怔的看着。

秦朗走到陈义民身边蹲下，肩膀与他的肩膀平行着，虽然不太愿意这么做，但秦朗还是取下了别在腰上的手铐。

“今天的阳光很好”。秦朗突然说道。

陈义民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布满了泪水，“黑暗的尽头就是光明，你说过的。我信了。”

秦朗动容道：“可是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

陈义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悠悠的伸出了双手，“铐上吧，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第二十九章 种因得因

重案组的四个人都面色复杂的站在审讯室外面，透过单反玻璃，看到陈义民坐在审讯室里，一直深深地低着头，像个被折断了脖子的木偶，没有灵魂一般，一动不动的定在椅子上。如同他的神情，僵硬且忧伤。

秦朗收回了视线，然后看向了旁边的三人，问道：“谁和我一起审问陈义民？”

大家面面相觑着，似乎都有着推诿之意。魏天明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讲，陈义民是个可怜人。这么多年了，一个人孤苦伶仃，他活下去的信念也完全是想替他女儿讨回公道。虽然我很清楚作为一个警察，就该客观理性的面对每一个罪犯，可法律不外乎人情，我们不该像看待其他罪犯一样的看待他。”

“可不管怎么样，陈义民始终是个罪犯。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秦朗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魏天明有些为难的对秦朗说：“老大，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在外面监控。陈义民的那个眼神我是真心受不了。”

秦朗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米雪和泰叔，“其他人呢？”

泰叔尴尬的避开了秦朗的视线。就在秦朗刚想发火的时候，米雪抢先说道：“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包括秦朗在内，其他的人都有些诧异。秦朗注视了米雪几秒，但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对米雪说道：“好，就你了。”然后推门进了审讯室。米雪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二人进去后，照常坐到了审讯椅对面。而面对突然出现的他们，陈义民并没有抬起头来，他依然深深地低着头，像一只拼命想埋进沙堆里的乌龟。乱发遮住了他的眉毛，眼睛也因为低垂而使人看不清他有着何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