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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之前,我死过一回(5)

作者:藤桐七哀 阅读记录

“是啊,挺巧。”戚霁点头,客气道,“符医生什么时候回国的?援非项目已经结束了吗?”

说起来,她与符长书其实只有一面之缘。

那是两年前在非洲的利比里亚。戚霁当时是慈善组织“Youth Home”的志愿者,和几位来自不同国家的女性同事一起,在西非的某个小村子里教当地小孩子英文和数学。

她在那里度过了短暂的三个月时间,每天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在简易学堂里给孩子们上五小时的课。

但她也因此经历了人生中一段漫长的艰难时刻。

那时,西非大陆爆发了严重的埃博拉疫情。

而符长书,正是锦里医院派往利比里亚援助的第三批医疗人员之一。

当时,周边村落的情况已经很严峻了。

戚霁他们被严禁出入村子,固定课程虽然还在坚持下去,但来上课的孩子是一天比一天少。

村长说:“会说英文有什么用?那也得有命学。”

所有医院已经爆满,连医生护士也在不断死去。

疫病的症状比之前任何一种传染病都更恐怖。病人发烧呕吐,全身渗血,内脏“溶解”,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

村外的芭蕉林,是全村人的墓地。

其实就是一个个土堆,在垒砌的凸起上竖立着一块块白色木牌,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出生和死亡日期。

随着时间推移,土堆密密麻麻遍布了整片林子。

当初负责挖坑下葬的几个人,也在一周后倒下了。

据说是因为沾到了病人尸首上的血。

剩下还活着的人,眼神惊恐,每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而之前种下的果树,原本准备在成熟期时采摘卖钱,现在也没人敢穿过树林去干活了。

男人们愁容满面,女人们虽然累,还得带着孩子不停安抚。

戚霁在课上教仅剩的几个学生念“I have a dream”,却觉得现实和理想实在差距过大。她连教学都快没有信心继续下去了。

她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这里来。

廉价的同情心?毫无屁用的道德感?还是只想从过去生活中逃开而已?

好不容易逃到另一个国家来,她却又开始想逃避。

符长书认真地回答说:“全队人都已经撤出了西非,所有医疗人员都确认没有被感染。”

戚霁笑笑,端起手边的牛奶朝他一举杯:“那就祝贺符医生平安归来。”

其实她对符长书所知寥寥。

比起现在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青年形象,她更熟悉的是他穿着PPE防护服,戴着头套、口罩和护目镜的模样,身上还始终带着一股消毒用氯溶液的气味。

第三批援非医疗队进驻的那一天,也是戚霁他们撤出村子的日子。

其实那段时间里,前后已有数十名志愿者选择退出,戚霁他们是为数不多还在坚守的人。

直到当地援利埃博拉诊治中心出现了第一位外国志愿者感染病例。

自此,YH组织每天都会收到大量投诉或邮件,大都来自于各国青年志愿者的亲友,内容也是出奇一致,就是要求官方尽快结束本次援非行动。

YH的负责人费尔顿花了很多精力,顶着国内外各种压力,才终于做出了这个重要决定。

他终止了除医疗外的所有志愿者项目,并着手安排志愿者回国。

不幸感染的那位志愿者是位法国女孩,叫克瑞斯,医学硕士在读,她曾辗转在津巴布韦、厄瓜多尔等地从事志愿活动。

戚霁到利比里亚后,曾跟她见过一次面,之后就一直依靠手机或邮件联系,但当地条件有限,电话常常没信号,往往两人都很难及时收信回复。

据说,克瑞斯所在的村子确诊了大量感染者。

很多人在参加了亲人葬礼后没几天,也都相继被感染,很快疫情就漫延了整座村子,甚至整个小镇。

克瑞斯留在了当地诊治中心,符长书和他的同事们接手了重症区所有患者的救治工作,戚霁则是先在首都蒙罗维亚隔离了21天,然后登上了转往比利时的飞机,最后在转机的城市布鲁塞尔再次隔离之后,才终于回到国内。

病毒的潜伏期是21天。

而它致人死亡的时间可以短暂到仅有一两天,然后带走所有。

“克瑞斯在那之后还好吗?”戚霁小心翼翼地问,“回国后我给她发过几次邮件,可能她太忙了,只回过我一次。”

符长书想了想,表情略有动容:“克瑞斯出院后没多久又回了诊治中心,她主动呼吁像自己一样的埃博拉治愈者来中心做志愿工作,后期帮了我们很大忙。”

“真的吗?那太好了。”戚霁怔了怔,有点失神地喃喃着,却没注意自己拿着叉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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