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现在说“没有”，他也不会相信。

如果真的没有察觉到她的半点喜欢，他今天也没有勇气坐在这里。

少年眼中的坦荡让戚霁有些不忍心。

她也不是没设想过，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十岁，那么他们根本就没有问题。

但现实是，她和段潜翼年龄的差距确确实实存在。

这道坎，她跨不过去，也没想过要跨。

看段潜翼的态度，戚霁只好又换了种方式继续说：

“我今年三十岁了，但我现在的生活，跟我二十岁时想象的完全不同。我工作马马虎虎、存款没几个子儿、单身了好几年、至今还买不起房，也没几个朋友。”

段潜翼眉头微蹙。

“如果我现在有钱有闲，不为生活发愁，或者我心脏足够强，根本不在乎别人想什么，只求自己痛快，我当然可以答应你，谈恋爱又没什么难度。”她苦笑起来，“只有在那样的假设前提下，我可以不计后果，甚至不用在意你的想法，我只要让自己高兴就好了。”

段潜翼的双手放在桌上。

戚霁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慢慢收紧的手指、以及握得太用力、导致青筋骨节凸起的手背。

他皮肤很白，也很细腻，整个人晕在咖啡店昏暗的灯光里，肤色却显得更白了。

戚霁停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但现实是，我不能。你年纪还小，你真的能分清什么是一时的好感，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吗？”

少年的脸上有种受伤的表情一闪而逝。

这时候，他们点的甜品终于上桌了。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侍应生选了个最恰好的时机出现，将他们的对话打断。

戚霁的话还没说话，突兀地断在那里，险些让她再也硬不起心肠来拒绝这孩子。

她根本没怎么看菜单，刚才随便点的招牌甜品竟然是榴莲班戟。

一上桌，榴莲的味道骤然变得强烈起来。

这可能说明店家用的是真材实料吧？但是也太臭了点。

座位周围充满了又甜又臭的空气。

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尴尬了。

“请两位慢用。”侍应生对他们投以和蔼的微笑，然后优雅地转身离开。

被留下的那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突然齐齐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食物。

戚霁拿起叉子一下插在班戟上：“先吃吧。”

她怕待会儿自己说完，谁都不会再有胃口了。

段潜翼应了一声，缓慢地切开自己点的黑森林蛋糕，放进嘴里，味道果然很苦。

背景音乐放的是愈发温柔甜腻的《Amazing day》，当主唱唱到那句“And the view the whole Milky Way in your eyes，I drifted away”时，戚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家店的店员可真是个恋爱气氛营造鬼才。

她随便扒拉了几口，把食物消灭光，放下叉子，静静看着段潜翼吃他的蛋糕。

在那样的注视下，似乎没有人能心平静气地吃下整块蛋糕。

但段潜翼可以。

虽然他全程食不知味，甚至嚼都没嚼，只是胡乱地吞咽下去。

在戚霁看来，少年的反应已经逐渐平静，他表现得似乎比实际年龄更成熟。显然通过刚才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已能接受现实。

这样就好。

她松了口气，心底却又有些怅惘。

第三章 可爱的你（八）

就在戚霁正准备开口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时，段潜翼却先她一步出声说道:“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表情凝住。

“你可以觉得我幼稚，把我当小孩子，当然也可以拒绝我，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困扰。”他说。

中途甚至还紧张地断了一下。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段潜翼的眼睛很好看。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戚霁就这么觉得了。

他的眼角微微向下，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并非颓丧没精打采，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眯，竟然还有些可爱。

不管是什么样子，总之都比现在他沉默下来的表情要好得多。

戚霁突然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但很多案例证明，拒绝人这种事，还是趁热打铁、当机立断得好。

这也是为了这孩子着想。

十八九岁的年纪，失个恋嘛，回去打打游戏，闷头睡一觉，跟朋友出去吃吃喝喝个几次，再认识了新的女生后，就会不药而愈了。

她只是个过客，年纪当他姐姐都还绰绰有余，而喜欢这种事，还是当作他的一时冲动吧。

戚霁强迫自己这样想，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她说:

“我们才认识几个月而已。除了你的名字、游戏ID和在网上搜到的那些信息以外，我对你一无所知。你呢，对我这个人又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