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谙下了车，站在了车子另一侧。

夜里九、十点了，街上也安静下来了。

头顶是香樟树的硕大树冠，路灯光穿过枝叶，洒下斑驳暗淡的光影，落在人脸上，很像记忆里泛黄的老照片，朦胧而不真切。

凌晨怕傅二忘了，介绍说：“谙谙，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在青城这边工作。”

又跟余谙说，“还记得他么？傅二。我家老宅前面那栋楼的？咱们那群小伙伴里最早交女朋友的那个。”

“原来是傅家二哥。”余谙作醒悟状。

她比凌晨小两岁，从小学开始，到凌晨出国前，每年都会被接去姨妈家过寒暑假，虽然每次只待一星期，那却是她一年到头难得的放松时光。

每到那时候，凌晨就会带她跟他的朋友们一起到处疯玩。

傅二，大名傅锡年，大他们几岁，算是他们大院里几个孩子中比较懂事的，但大人都说他从小十分淘气。

凌晨的那些玩伴，多半早早就出去念书了，傅二也在高一就被安排出了国，那时候她才小学三年级，对他的记忆自然早就模糊了。

刚才在玫瑰园没认出来，等他过来跟凌晨说话，她旁听了两句，才将这个“傅二”跟大院里的那个大男孩联系上。

凌晨说：“叫‘傅二’就行，别叫他‘哥’。他是族中老幺，最喜欢到处冒认人家哥哥。”

余谙淡笑，侧头一看，傅二自己也微微笑了下。

他目光恰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就那么碰了一下。

凌晨看出他俩眼神有点微妙，说：“你们见过了？”

傅二说：“我开完会过来见一个朋友，在玫瑰园碰到了，本来也不确定，没想到还真是。谙谙不属蛇吧，却十分警惕，把我当坏人了。”

余谙说：“对不起了，多年不见二哥，误会了！”

傅二笑笑，视线一转，又瞄了眼车头那一地碎玻璃片：“你们今晚这状况不对啊？”

凌晨接过话茬，云淡风轻地说：“傅二哥一定知道杜荃吧，今晚我刚把他得罪了。”

傅二明显有些吃惊：“这么说，刚才那帮人是他手下？他这么明目张胆来触你霉头？”

凌家和傅家一样，在璟城都算低调的，当地那些不可一世的富豪见了，也得乖乖夹起尾巴做人，何况外地的，怎能不叫傅二惊讶。

这时，余谙却插了话：“人可能是杜荃的，但下令的多半不是他，他没这么冒进！刚才我打电话过去，对方接了个电话立马撤走，这不是杜荃的风格。”

凌晨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像。我是公子哥儿做派，浑一点都正常，他是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这样的高位，最珍惜羽毛，不会用街头挑事儿这种低级手段，而且我能感觉到，他要出手，只会是下死手。”

傅二似乎有点惊讶：“你才来青城，就这么了解他？”

凌晨说：“今晚了解了。能被我当众讽刺而不发火，这不是一般人。”说着，他看向余谙，“谙谙，我想过你处境艰难，但没想到你的对手这样难对付。”

他这算是对余谙坦白了，他晚上在酒会上的那番动作，目的就是试探杜荃。

凌晨又问傅二：“你来青城公干？”

傅二点点头，脸露疲惫：“工作需要，具体就不细说了。不过，以前就听说青城政治生态比较复杂，来了一个星期，我是发现了，还真是别具一格！”

他正说着，身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摸出来一看，就要告辞：“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又摸出一张名片绕过车尾递给余谙，“青城是你老家，等你做东道主！走了！”

说着，就真顺着来路回去了。

余谙和凌晨对视了一眼，这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一阵风似的。

两人坐进车里。

“哎？干嘛呢？”

凌晨等傅二开车消失在街角，回过头，却见余谙要将他名片丢车窗外，忙出声阻止。

余谙想了下，确实不该随便丢，就给撕成了碎片，装进了裤口袋回去扔垃圾桶。

“？？？”

几秒钟内，凌晨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生怕连傅二也欺负过她，“你跟他不熟吧？他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还行吧。”

余谙将没了车前灯的越野车开起来，还是送凌晨回酒店。

“那你干嘛撕了？”

“我记脑子里了。”

凌晨把心放了回去，故意问她：“知道他身份么？”

余谙开车，认真看路：“不知道。你不说，我就自己查。”

凌晨当然没打算瞒她。

“特别调查员，调查总部长面前的红人。来青城多半有行动，听说他们在抓反腐，这次的目标就是青城这个腐败窝。被调查总部盯上，利益链上的一个都跑不掉，说不定明天就查到那个杜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