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潮汐(6)
黑纱头巾足有两米长,阿潮学着当地妇女的样子包住头脸,又把两边多余的部分缠住上半身,在背后绑了死结,这样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裹住了,只剩下穿着深蓝色牛仔裤的下半身,不仔细看,可以混进当地妇女里。
她看到查陀在登机口无聊地走来走去,她躲开他的眼神,往出口快走。
国际机场,看不懂当地文字也不重要,看懂英文标示“EXIT”就行。
阿潮攥紧了手里的护照,很快,她就可以自由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阿潮第一反应是反向扭转他的手臂,再给他来个过肩摔,可是这么一来,声响太大,吸引那两只狗过来,她就跑不了了。
阿潮掰开箍住自己肩头的手,回头,看到了查浪。
阿潮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靠北(闽南语:你爸死了)!死领父(潮州话:你爸死了)!
阿潮的手没松开,她狠狠扭着查浪的食指和中指,将两根手指拧在一起,形成麻花,手指发白,她真的很想使劲折断它。
算了,阿潮松开他的手指,站在原地,查浪从口袋里摸出坠着六芒星吊坠的铂金项链,他手臂环过来,想把她戴上,阿潮两只手推在他胸口,把他推开,从他手中一把
扯走项链,自己带上。
她解开身上包裹的黑纱头巾,想要丢在垃圾桶上面,气不过回头,却见查浪在看着自己被阿潮扭过的两根手指发呆。
他嘴角轻轻扬起,接着他以为没人注意他,低头吻在了那两根手指上。
阿潮本能地一阵汹涌来袭的恶心反胃。她干呕了两下,步履不停往候机口走去。
十个小时后,落地越南胡志明新山一机场。同样为了安全,她和查浪、查陀分开座位,不同机舱。
落地后,轮渡车上,三人再次照面。
她和查浪的通讯工具都损坏,查陀看了下抬头说,“财叔在等着了。”
接近四十个小时的返程,从一个时区的暮色,来到另一个时区的深夜,没有黎明。
阿潮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与站在别克七座车门口的财叔打了一个招呼,财叔给她拉开车门,“还顺利吧。”
阿潮挤出笑意,“财叔,我可是阿潮啊!”她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大拇指竖起,朝着汽车后视镜做出假装射击的动作,接着潇洒地吹了并拢指尖的虚假“枪口”。
财叔笑了,阿潮钻进车里,身后查浪、查陀也矮身上车。
二十分钟后,驶入胡志明市第五郡华人区——堤岸,中文招牌开始变多,熟悉的文字出现,深夜几乎没人,听不到广府话。
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拜妈祖。
绿色铁网围种了一些植物,抬头看门上鎏金大字“穗城会馆”。妈祖庙是穗城会馆改造的,现在都叫“天后宫”。
踏上第一道门槛进去,巨大的塔香层层叠叠自房顶悬挂,烟雾缭绕,墙上木雕刻着“八仙过海”、“三郎救母”,穿过院中红漆柱子,来到大殿,天后圣母木雕像端坐在殿中,头戴珠冠,身穿黄色蛟龙袍,神情悲悯,睥睨苍生。
无论是广府人、客家人还是闽南人,世世代代谋生计,漂洋过海,大海无情,生与死全系妈祖海神一念之间。
阿潮跪在蒲团上,嗅着香火淡淡的檀香味,头朝下,“哐哐哐”给妈祖娘娘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额头中间红了一大片。
财叔分给她线香,她恭顺上前,插在香炉里,她拜妈祖心诚,旁人都以为此行艰难,阿潮感念妈祖保佑。
其实磕头的时候,阿潮贪心地向妈祖娘娘许了一个愿:妈祖娘娘,如果我阿潮可以逃的走,我一定在我扎根的地方为你再造一座庙宇,供奉金身。
她恭敬的身子朝后退出妈祖庙,沿着庙宇侧门通道,往后,另有一处宅子,与这妈祖庙几乎同时期建造,清末,主人是广府人,姓查,传了很多代了。70年代越南排华时候这家人逃到美国,后来又回来了。
怎么还没断子绝孙呢?阿潮诅咒。
此时此刻,这宅子的主人查世良就站在院子里,等着他豢养的“工具们”回归。
查陀第一个进查宅,他路过阿潮身边的时候搡了她一把,“进门啊,查爹等着我们呢。”
阿潮稳了稳心神,走了进去,她对上一张清瘦的脸,查世良伸手在她头顶摸了一下,好像在抚摸一只猫咪,他一向笑的克制,眼睛里丝毫看不出笑意,嘴角牵起一点点微弱的弧度,“阿潮,你回来了。”
阿潮浑身觳觫,后颈发凉,她挤出笑脸,“查爹,我回来了。”
怎么声音也有些发抖呢?
第4章 佛面毒心肠(2)
查世良不到五十岁,白面纤瘦,皱纹很淡,瘦长脸细长眉眼,戴一副金丝框眼镜,米白色的亚麻衬衫,袖子挽起,整齐折在肘弯里,衬衫胸口绣着打马球的人,浅灰色真丝裤子下,是胎牛皮的乐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