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醒啦！”

黄声声看到她嘟起嘴，话音不满，“本来是想让你给我扎头发的，但是何叔叔说你还没醒不能打扰你。”

何屿皱了下眉，把手里最后一缕头发用皮筋扎好，弯腰看向黄声声，“这么不相信我能给你梳好，还要跟你小姨告状？”

黄声声当然不信，男孩子怎么能梳得好头发呢，他们只会讨厌地扯掉女孩子的橡皮筋。

“你何叔叔最会梳头发了。”陶万笳打开手机摄像头，耐心地引导黄声声，“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不是最简单的马尾和编发，而是一小簇一小簇叠起花样的蝴蝶结形状。

黄声声看完屏幕后惊讶回头，“小姨夫你怎么这么厉害，难道你小时候也是长头发吗？”

何屿笑了下还没回答，一旁的陶万笳已经抢先一步。

她拿过书包给黄声声背上，玩笑道：“是啊，你何叔叔小时候就是长头发。”

黄声声闻言大笑，陶万笳跟何屿在笑声中对上彼此目光，思绪一同飘离游荡。

幼儿园毕业典礼当天，礼堂后台挤满穿着演出服和孩子和七嘴八舌帮忙装扮的家长。

红色的丝绒幕布之后，陶万笳形单影只踮脚又对着镜子使劲儿许久也始终梳不好头。

已经七岁半了，但她还学不会梳头发。

刘阿姨每天起早贪黑没时间管她，黄筝一头短发胡乱拿梳子一顺就能出门。陶万笳从小长头发，万书枝以前给她梳各种各样的头发，爸妈去世以后，她怎么学也学不会自己喜欢的那一种。

自暴自弃扔掉梳子和亮闪闪的发带，她在周遭热闹中垂头丧气趴到桌子上。

何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面前，还没训练利索的嘴皮子说话磕磕巴巴——

“送，送你这个。”

他气喘吁吁，看起来是一路小跑着过来找她，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手上拿着的雪糕外壳却干干净净

没有水珠。

“你来干嘛？”陶万笳心不顺，看也没看他，“你自己吃吧。”

何屿抿唇，向外看了看已经陆续走出去的人。

他替她着急，“要，要开始了，你，你头发，头发还没梳好？”

“梳好有什么用，别人台下都是爸爸妈妈，又没有人看我。”

陶万笳原本告诉了黄叔叔和刘阿姨，但是他们都太忙了抽不出时间参加，只给了她零花钱让她好好过节。

她原本很憧憬这次的毕业汇演，因为老师们早在一年前就跟她们说过，幼儿园生活结束就意味着

可以成为自立的小学生。她渴望长大，渴望自己在面临任何一个重要时刻身边都能有人陪自己见证。

她也想要被众星捧月，而不是孤孤单单因为个头差异被老师安排在队形靠后。

想到这更难受了，仰头大哭，“而且我就是个演花蕊的，去不去都一样啊。”

外面已经在报幕，是厂里的领导在讲话。

何屿手忙脚乱地哄她，发现她并没流眼泪后松了一口气。

“我，我在下面。”

“而且，而且当花蕊也很好啊，你，你的角色，很重要的！”

他拿起被她扔下的梳子，站在椅后把她垂散的头发聚拢，而后小心翼翼按照在家看过于莉梳头发的样子照猫画虎。

陶万笳在镜子里看他，男孩专注神情的中也透露出些许费力，但那双黑沉盈亮的眼自始至终都稳稳注视着她。

帮她把头发梳好，又仔仔细细绑好彩色发带，像是她的小尾巴一路跟在身后送到候场台侧。

“陶万笳，还有我呢。”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对她挥手，难得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陶万笳笑了下，因他有了几分自信，抬手摸了摸很完美的头发，跟他竖起个大拇指。

“何小鱼，你人真好。”

她愿意给他起外号，陶万笳觉得他就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漂亮小鱼，尽管不属于钢厂也不属于这里，但短暂停留于此的色彩和光泽也真真切切让陶万笳雀跃并好奇。

她那时候不懂，现在却明白了。她把他当另一个自己，一个美好到无可挑剔并也是所希望的自己。

“小姨，你能不能也去送我上学呀。”

黄声声拽住她衣角轻轻摇晃，陶万笳思绪终止，低头看着那张雪白小脸。

“当然可以。”她笑着摸了摸她，“那你等小姨去拿个外套。”

陶万笳转过身准备上楼，何屿把沙发扶手边的大衣递给她，“记性这么差？”

“早起傻一天。”

黄声声直勾勾看着两人脸上的笑，一左一右拉住他们俩的手。

这场景有点幻视一家三口，等在楼下准备来接何屿去公司的小张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开始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