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痴鱼+番外(24)
电话那边一阵哀嚎。
邝母说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接到邝裕丰的电话,她就心知不妙,如今白头人送黑发人,邝家要绝后了。
听得邝裕美讽刺,“我们这种家庭,绝了也好。”
邝母像是听到极其大不敬的话,像看见小孩在祠堂撒尿,“你怎么这么说话?”
邝裕美说,“一个人来到世上的目的是尽情体验,享受人生,拓宽生命的宽度,眼睛就盯着繁殖这件事,想着传宗接代,不狭隘吗?把宽广大道都走窄了。”她知道邝母压根不会理解这句话,草草收了电话。
邝裕美的经纪人茜霓自小父母离异,分开多年,如今她年岁渐长,父母不约而同开始催婚,就想她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茜霓不胜其烦,但也有办法。
面对母亲,她懒洋洋地说,“老X家(她爸家)能是什么好基因,有传下去的必要吗?”
面对父亲,她的说辞亦是一样,“老X家(她妈家)能是什么好基因,有传下去的必要吗?”
两下里,把父母都给干沉默了。
继续《东宫皇后》的拍摄,今日的戏份是王浣云与皇帝自宴会上眉来眼去,全然不顾自己怀孕的妹妹,宴会结束二人便在后殿内情不自禁地滚在了一起。
陈导之前拍过大尺度的电影,虽然如今转型,但在风月片段他多少还是浓墨重彩些,毕竟吃过甜头。
剧本里,王浣云不甘寂寞,主动出击,带着几分风尘的诱惑,在烛火摇曳的纱帐后,借着酒意,大胆地撩拨年轻的君王。
邝裕美在剧本上做了注释,需要展现的不仅是情欲,更是一个深闺寡妇压抑许久后爆发的生命力,此刻她不是受虐,而是狩猎。
化妆间里,邝裕美看着镜中的自己。华丽的宫装勾勒出曲线,妆容明艳锋利,眉梢眼角刻意描画出几分王浣云的野心与放荡,她很满意。
然而,开拍前,导演陈叠叫来一个小姑娘,穿着和她一样的戏服,开门见山地对邝裕美说,“替身找好了,裕美,你负责露脸特写和情绪部分就好。其他的,她来。”
片场天大地大导演最大,陈叠说什么都不容置喙。
邝裕美试图挽救,“陈导,我想自己演。相信我,我是专业演员,我可以演好。让我试试!就一条!不行再用替身。”
陈叠还是否了。
他高深莫测的眼神在邝裕美的脸上逡巡,“裕美,我相信你能演好,但是你长得太‘正’了,一看就是贤妻良母,我怕观众跳戏。你放不开,让小姑娘来。”
邝裕美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倾注心血想要突破的角色,她视为转型关键的戏份,竟被自己过去塑造的成功形象绊倒。
最后,她站在监视器后面,看着那个身材姣好却面目模糊的替身,在镜头前做出撩人的姿态,隔着纱帐,看不清人脸,却可以透过剪影看出里面二人摆出的种种姿势,很是大胆、淫糜。
身旁坐着的陈叠,看见邝裕美眼露同情、悲悯。
陈叠发笑,“裕美,你在想什么?同情?没有你,她今天就没工开、没饭吃。”
邝裕美觉得这话似曾相识,‘没有你,今日就不会有她’,跟许兆璂之前表达的意思一样,‘没有陈如兰,就没有她’。
邝裕美心想,替身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东西,一个人要依托另一个人才能存在,一个人不能有自己,要面目全非,像隔着纱帐,看不清人脸。
收工回到化妆间,邝裕美正在卸妆,经纪人茜霓拿着几个厚厚的剧本文件夹进来。
“裕美。”茜霓压低声音,“许生那边派人……递了几个本子过来。”
邝裕美从镜子里看向茜霓,“哦?什么本子?又是苦情大戏,让我去演他爱看的受虐的女人?”
经纪人自这次邝裕美回来,隐约猜出她和许生的关系不睦,她这人似火烧野草,烧灼起来连成一片,许生要灭她的脾气不易。
现在许生抛出大礼,等她就坡下驴。
茜霓把文件夹放在化妆台上,让邝裕美看过再做打算,“许生的助理说,你可以任挑,都很好。”是她再花二十年都无法为邝裕美谈到的那种好。
邝裕美翻开,里面是几个电影项目的剧本和资料,制作团队豪华,角色各异,有文艺片清纯善解人意的女教师,有商业片的冷艳颇有手段的女强人,还有一部古装权谋剧的邀约,她可以演大女主。
每一份都足以让女明星趋之若鹜,是绝佳的转型跳板。
邝裕美扯出一抹冷笑,许兆璂是觉得她戏外被调教得终于有点人样,值得投资了?还是觉得她开始作闹,这次火气难压,需要丢个大甜枣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