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我的孩子对你们来说只是补偿款的人头？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那你还要怎么样？”

邓博文的母亲和许紫萱隔着电话吵了起来。

是啊，我还要怎么样？许紫萱从未有过这样的迷茫，好像从一场大梦中醒了过来。在好孕的日子，看到罗艳和许超为了新生命的艰辛付出，看到张枣枣和柳千阳为孕妇和婴儿做的一切，尤其是自己身体里真真实实怀了一个小生命，她的感觉忽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博文，你说！”许紫萱转向自己的老公。

“我……”邓博文嗫嗫喏喏，“我也不知道……就，就听我妈的……”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许紫萱忽然大哭起来。

“我……我今天看到那个B超图，觉得还挺害怕的，以前……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邓博文说。

“你……你不配坐我孩子的父亲！你也不配坐我的老公！”许紫萱生气地大骂邓博文，让邓博文当天就卷铺盖滚出好孕。

邓博文默默去收拾行李，默默地离开了。

许紫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这一次，不会再有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第三十五章 爱与成长

许紫萱拿着B超和NT检查的检查单，明白自己要和这个孩子告别了。

“在医学上，排除畸形儿可以理解为自然选择，不用太难过。”医生安慰道。

“我知道你会很难受，我们和你妈妈都会陪你的。”张枣枣说。

许紫萱点点头，由母亲带着去预约手术。只剩张枣枣和宋书二人，面面相叹。

“有这么个不负责的老公，生下来也是遭罪。”宋书安慰张枣枣。

“邓博文昨天还找我说，终于发现自己不够成熟不适合做父母，准备独立赚钱再回来找许紫萱。”

“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宋书实在不理解现在的小年轻做事如此草率。

“他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转交，我给许妈妈了，没告诉许紫萱。”

“你做得对，许紫萱看到会更伤心。”

这天是许紫萱做完手术的日子，张枣枣来到医院看她，本就消瘦的许紫萱像一张薄薄的糯米纸片一样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周身没有一点血色。

许紫萱的母亲不在，张枣枣提着水果走进来时，许紫萱背对她躺着，没有转过身来。

张枣枣静静地坐下，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心里积攒了很多委屈，很多困惑，很多难过。”

许紫萱的背影一动不动。

“我有时候觉得……人们看上去能互相理解，不同人种、不同国家的人都可以交流感受……但是人又很难真的理解别人，就拿男人和女人来说，就因为身体结构的不同，男人永远没有那根弦，不知道身体里长块肉，下面流着血是什么感觉……”

“但是我作为女人，我知道。”张枣枣自顾自地说着，“我们的母亲也都知道，所有的女人都知道。不仅是身体的痛，也不仅是自然选择那么简单，好像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都消失了。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陪伴，只有自己一个人，好像一座孤岛一样……”

许紫萱的背微微抖动，好像在哭。

“实话说，姐二十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做妈妈是什么感觉，后来快三十了，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害怕和恐惧，所以给自己埋了一根避孕针。现在还在我手臂里呢，你看……”

许紫萱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张枣枣伸出胳膊，露出那根针埋在皮肤下浅浅的印痕。

“枣枣姐准备什么时候拿出来？”许紫萱脸上带着泪痕。

“等我不再害怕的时候，”张枣枣说，“做妈妈是一件很辛苦也很勇敢的事，就像你一样。”

许紫萱哭着抱住了张枣枣，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她在“做妈妈”……

所有人都觉得，孩子打掉了，她就还没有开始“做妈妈”，没有资格“做妈妈”。但她自己知道，从怀孕的那一刻起，女人就开始“做妈妈”了。不管是身体的激素也好，不管是骨肉相连的感觉也好，不管是心中的幻想和期待也好，她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妈妈”。

许紫萱泣不成声，张枣枣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了张青花。她想起了张青花折腾着自己的肚皮，还有那个怀上又失去的小孩……那时候张枣枣也还是个小女孩，她知道错不在自己，可她对于母亲所经历的一切，她确实一无所知。

如今在命运的阴差阳错下，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担子，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许紫萱虚弱的样子一整天都在张枣枣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等她忙完好孕工作已经是傍晚，赶着鱼市关门前，张枣枣买下了最后一条财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