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愉(136)
而陈以声呢?别人会怎么说他?利用职权潜规则下属?婚内出轨人渣?
恐惧和一种巨大的心虚攫住了她。她甚至没有勇气点开对话框回复。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包和外套,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段兴澈说:“我去外面采访,晚上不回来打卡了。帮我和欢欢姐说一声吧。”
说完,不等段兴澈反应,她便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电梯间。她不敢回头,生怕有人追问,更怕遇到任何熟人。
电梯一路下行,冰冷的失重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走出大厦,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却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陈以声。
「看到消息了吗?」
池锦站在熙攘的街头,她觉得自己像个无处可逃的异类。她咬着下唇,指尖冰冷地颤抖着,最终狠下心,敲下一行字:
「不好意思刚看到。今晚不太舒服,想直接回家休息。就不一起吃了。最近都是。」
点击发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又酸又疼。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微微蹙眉的样子。他那么敏锐,一定会察觉到她的反常。
果然,几分钟后,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铃声固执地响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池锦看着那个名字,心脏狂跳,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褪去。
接?怎么说?告诉他因为那些荒谬的流言,她害怕了,退缩了?
她最终也没有那个勇气。指尖颤抖着,按下了红色的拒接键。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盯着迅速暗下去的屏幕,心里空了一大片,又沉得发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恐惧漫了上来,堵在喉咙口,又涩又痛。
流言蜚语,无声无息,却比利刃更伤人。
而她知道,这或许,仅仅只是个开始。或许现在还没有人真的怀疑到她。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没有名字,只有冰冷的文字:
「我不同意。」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迅速仰起头,拼命眨回眼眶的酸涩。
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拉高围巾遮住半张脸,汇入下班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与灯海之中。
好在,她至少在混乱的状态下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逃离——一个预约好的专栏人物外勤采访。采访对象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独立艺术家,工作室在城北的一个老式艺术区。
辗转地铁又走了段路,终于找到那个隐藏在一片梧桐树后的工作室。推开门,里面是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四处堆放着完成或未完成的作品,色彩大胆,线条不羁。
艺术家本人是个穿着工装裤、头发随意挽起的爽利女人,名叫孟秋。
采访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孟秋思维敏捷,言语犀利,对艺术和市场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完全不是池锦想象中那种难以接近的艺术家人设。她们从她的创作理念聊到最近的个展,再到对当下潮流文化的看法。
沉浸在专业的对话里,池锦暂时忘记了公司里那些糟心的流言蜚语。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捕捉要点,延伸提问,偶尔因为对方某个精彩的观点而眼神发
亮。工作的状态像一层坚硬的壳,将她包裹起来,让她暂时找回了那个专业、专注、有价值的自己。
结束时,窗外天色已经擦黑。婉拒了孟秋一起吃饭的邀请,池锦收拾好录音笔和笔记本,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不少。
“池编辑。”送她到门口时,孟秋忽然说,“和你聊天很愉快,你很懂行,问题也问在点子上。”
“您过奖了,是您的分享太精彩了。”
走出工作室的小院,冷风一吹,她才重新感觉到现实的存在。掏出手机,没有新消息。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依旧安静地躺在最下面。
心里那点刚被工作填充起来的踏实感,又悄悄漏掉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拉紧围巾,低着头往艺术区外面走,盘算着是坐地铁还是叫车。
艺术区的小路灯光昏暗,僻静少人。她正埋头走着,忽然,前方车灯闪了两下。
她下意识地抬头眯眼看过去——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停在路边,车型和车牌都熟悉到刻在她心里。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下了车,倚在门边。霓虹初上的微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不是陈以声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采访?
池锦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狂跳起来。半天的躲避、委屈、害怕、思念……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理智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