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茅厕还有十几步远，一处河岸因连日浸泡和河水冲刷已经变得极其松软陡峭的地方，弥林突然脚下一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朝着湍急浑浊的河面方向摔去。

“小心！”守卫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

但一切都太快了，弥林的身体重重砸在泥泞湿滑的陡坡上，并且因为惯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翻腾的河水滚落下去。

“救命！救——”弥林的呼救声被巨大的浪涛声瞬间吞没，他感到冰冷的、裹挟着大量泥沙的河水猛地灌入他的口鼻，强大的吸力像无数只手将他狠狠拽向河心。他拼命挣扎，手脚乱划，试图抓住岸边的任何东西，但这徒劳无功。一个更大的浪头猛地打来，将他彻底卷入浑浊的、如同沸腾般的水流深处。

“落水了！快来人啊！”守卫惊恐万状地趴在陡峭湿滑的岸边，朝着黢黑狂暴的河面徒劳地嘶喊，试图寻找那个消失的身影，但除了翻滚的浪花和漂浮的杂物，什么也看不见，他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往回跑求救。

另外一个守卫听到呼喊，脸色剧变，飞速赶到岸边，他那远超人类的视力在狂暴的雨夜和浑浊的河水中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只能勉强捕捉到下游方向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浪涛中沉浮了一下，随即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守卫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他精通水性，但看着眼前这条如同发怒巨兽般的河流，连他也不敢轻易下水。这洪水挟裹的力量足以轻易折断树木，卷走巨石，一个人类落入其中，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他立刻吹响了尖锐的求救号角，但号角声在暴雨和洪水的怒吼中显得如此微弱。

当凯勒巩带着一身血腥和雨水，怒气冲冲地解决了那伙不长眼的奥克赶回来时，听到的便是弥林被洪水卷走的噩耗。

“什么？！”凯勒巩的怒吼几乎要压过雷声，他冲到河边，双目赤红地盯着那奔腾的浊流，仿佛要用目光将河水烧干。他试图沿着河岸向下游追踪，但暴涨的河水早已漫过了大部分河岸，形成一片片危险的沼泽和激流区，加上暴雨如注，夜色如墨，任何踪迹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消息很快传到了卡兰希尔和库茹芬耳中。卡兰希尔站在宫殿的高处，望着窗外肆虐的暴雨和远方那条在黑暗中咆哮的、泛着诡异白沫的“怒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库茹芬则紧皱着眉头，分析着各种可能性：意外？还是精心策划的逃脱？但无论是哪一种，在如此恐怖的天威面前，一个人类的生存概率……他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搜！”凯勒巩不甘心地下令，“沿着河岸，给我往下游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精灵士兵们顶着暴雨和危险，艰难地向下游展开了搜索。

结果正如库茹芬所料，狂暴的洪水早已将弥林带离了沙盖里安的控制范围，冲向了未知的下游荒野。几天徒劳无功的搜寻后，卡兰希尔不得不下令停止。

沙盖里安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凯勒巩变得更加暴躁易怒，那好不容易被弥林的存在所缓解的誓言诅咒的痛苦，如同退潮后更加汹涌的反扑，重新啃噬着他的灵魂。卡兰希尔则损失了一个重要的、他本打算利用的“资源”。只有库茹芬，在最初的判断后，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丝疑虑——那个能复苏土地、安抚灵魂的人类，真的如此轻易就被一场洪水吞噬了吗？这是否有维拉在暗中帮助？

无人知晓，在洪水暴发的那一夜，被卷入怒涛的弥林，并非完全听天由命。在落水的瞬间，他就死死屏住了呼吸，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而是尽量放松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浮木，将自己完全交给那毁灭性的水流。巨大的撞击让他头晕目眩，冰冷的河水夺走他的体温，窒息感不断袭来。但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仿佛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狂暴的水流中包裹了他，如同一个温柔的漩涡，护着他避开了致命的礁石和旋涡，将他推向相对平缓的水域。当他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被冲上一片远离沙盖里安的、泥泞荒凉的河滩时，他已精疲力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冰冷和确认自己终于逃脱的微弱庆幸。

第30章

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弥林在泥泞的荒地上踉跄前行，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和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不敢停下，沙盖里安的方向隐约传来追兵的号角声，虽被暴雨和洪水阻隔，却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乌欧牟回应了他的祈祷，汹涌的洪水冲散了奥克和精灵守卫，给了他一线生机，但代价是几乎耗尽了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