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在高速公路上，已经天黑，周围的车辆很少，道路两边种植的树个头高大，路灯光影下像模糊不清的魑魅。

车厢里安静，放在副驾边上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宗聿一边视线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况，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宗焚的电话。

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在哪儿？”

宗焚声音从那边传来。

宗聿手握着方向盘，视线看着前面的车窗玻璃，

“有事？”

宗焚声音冷硬，

“立刻回家。”

宗聿沉默了下，唇角勾了勾，语气半认真半开玩笑，

“干什么？你跟大嫂的事情被老爷子发现了？”

宗焚打断他的话，

“宗聿，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立刻回家。”

宗聿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掌青筋浮了浮，过了几秒才回答，

“不回。”

宗焚在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

“你以为你能查出来什么？”

宗聿不说话。

宗焚声音清晰，

“老爷子能让你查到的都是想让你知道的，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怎么也查不到。”

宗聿扣着方向盘的手掌用力几分，并没有说话。

宗焚在那边停顿了下，

“而且到这一步了，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等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了，你跟那位宋小姐还能走下去？”

宗聿脚踩住刹车。

宗焚声音冷静的从那头传过来，

“阿聿，我说的这些话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你要是非要查，就继续查下去，但到时候也希望你记住，真相是你自己非要掀开的。”

宗焚说完，挂断电话。

车窗外在刮风，天际蓝到发沉，黑漆漆的一片，几乎要压下来。

宗聿摘掉蓝牙耳机，丢到一旁。

他低头抵着方向盘，沉默了片刻，拉开车门下了车。

室外燥热，但有风，道路两边的树林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天际一片漆黑。

他仰靠着车身，闭了闭眼，还是翻出来烟和打火机点燃。

风刮过来，烟蒂燃得很快，从指间消散。

宗焚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查到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开始清晰的显露出来。

但真正到了要掀开的时刻，他确实也是害怕的。

如果真的知道了一切，他还有没有理由要求她留在自己身边，

有没有理由，要求她爱自己。

路旁有车开过来，车灯打过来，将人的影子和两侧树木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后面的车在他边上停下，里面的人打开车窗，手上拿着烟，压低声音道，

“哥们，借个火。”

宗聿视线冷淡地投过去一眼，看见是一对夫妻。

副驾驶上的女人抱着孩子，已经睡着了。

宗聿没说话，只扬手把打火机丢过去。

那男人停下车，也下来，站在边上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这是去哪儿？”

对方主动搭话，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留着寸头。

宗聿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只抽着烟淡淡道，

“找个人。”

寸头男人看出他的冷淡，哦了声，把打火机还回去，

“谢了啊兄弟。”

宗聿没说话，接过打火机，丢回车里。

两边的风还在刮，寸头男只抽了两口烟，他那边车里就传来点声音，是很低的女声，带着点恼怒，

“你不是说戒烟吗？”

那男人听见，立刻掐了烟，又拍了拍身上的烟味，往车窗那边跑过去，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滚远点，别让跟女儿吸你的二手烟。”车里的女人恼怒道。

宗聿靠着车身，在边上听得很清楚。

那女人的声音跟宋青雾有点像。

但不同的是，宋青雾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夫妻俩又吵了几句，都是那男人低声哄着，好像把车里的小孩也吵醒了。

没过一会儿，那男人开车走了，走之前仍旧是吵闹的一地鸡毛。

宗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烟，脚下的烟蒂已经被风吹散开的差不多了。

他手指捻灭了烟蒂，心里忽然升出个念头。

要不算了吧，还是别继续查下去了。

他也想跟宋青雾结婚，生孩子，吵架，像刚才那对夫妻一样因为二手烟这种问题争吵不休。

他想要跟她一起走下去，活在现实的烟火里。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清楚的明白，装糊涂可以，若无其事地强行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也可以。

但如果连他都这样，他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能这么混蛋，

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