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妈妈这么辛苦,你们住的那个杂货铺听说也是你舅舅的房子,万一他不让你们住,你和妈妈能去哪里?就这样你还不好好学习,整天放学铃一响就跟猴一样蹿回家,我特意不调动位置,就是想着你跟你同桌好好学习学习,俞津杨父亲名下那么多厂子,人学习也没懈怠,班里的大小事务他管理得也井井有条。你自己回去想想,老师是为你好。”
李映桥刚转身要走,梁梅又拍了拍桌子,“把卷子拿走。”
办公室其他老师看着李映桥走出去的背影,对着梁梅“啤嘶啤嘶”两声,凑过脑袋去压低声音说:“梁老师,你别管她了,小心她回去跟她妈告状,她妈是个精神病,医院开过证明的,是什么双相障碍,发病的时候会动手打人的那种,之前徐老师就被她妈打过。而且,李映桥的爸爸,还在坐牢呢,我知道你是好心,她是个没救的,跟她妈性格一模一样。”
“她妈是大坦克,她是小坦克。”对方又补了句说。
梁梅脾气又上来了,把桌上剩下的试卷“啪”一声拍在办公桌上,桌面地震,晃倒了半杯凉白开,后面那张俞津杨的卷子被淋了个湿透。
她赶忙抽出来,拎着甩,将还没洇进卷子里的水渍抖开,也不管有没有溅人脸上,边抖落边说:“别胡说八道了,双相情感障碍和精神病不是一个概念。李映桥才几岁,你就能看出她没救了?我说实话,这姑娘我虽然不太喜欢,但也确定以后她混得不会差。我也知道你是好心,还是把心思多放在备课上吧。”
对方瘪瘪嘴,讪讪笑着将椅子退回去,心里谑一句:难怪就你被借调到这里,就这情商,城区的老师能容下你?
李映桥整整一周没和俞津杨说一句话,也没再关注他脑袋上是否戴着耳机,耳机上是否插着mp3,只除了他不在的时候帮他领回上周考完的卷子,一言不发地放他桌上。
她回家照常腮帮子鼓鼓地啃着零食大喊:“妈妈,我回来啦!”
出门也照例和妈妈大声宣布:“妈妈,我去上学啦!”
临走前也不忘把隔壁卖糖糕的春珍奶奶的卷帘门先给吭哧吭哧卷上去,这才一步一晃地,慢悠悠地朝着学校挪去。
嘴里还哼唱着那一年的流行歌——
“乌鸦在歌唱,
麻雀发出鸣响。
没有谁比谁高尚,
河水发着光流淌,
问我的小船要去何方,
我的小船想要见月亮。
……
河流是森林的脊梁,
没有谁比谁更慌张,
虚妄,虚妄,
世界本就这模样——
一个巴掌也拍得巨响。”
当然,最后那句是她自己加的。
加完,她自己还十分满意地猛猛点头:李映桥,天才!当歌手去吧!
第五章
当天晚上,俞津杨回家从书包里拿出刚发回来的卷子。他午休不在,去开中队长会议,高典说卷子是李映桥给他领回来的。
他看着这张打湿后被晒得蓬蓬干、又好像被人揉过的皱巴巴的卷子,陷入了沉思。
俞人杰此时正人模狗样地拎着俩小杠铃从他房间门口经过,见他一动不动,探过脑袋来叫了声:“儿子,想什么呢?”
俞津杨回过神,茫茫然地看着他老爹:“你最近没惹她吧?”
“我惹个毛线,”俞人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她”是谁,“老子最近老老实实上班好吧。”
“我作证!你爸最近上下班都很准时到家,没出去惹事生非,”唐湘女士难得帮他说话,边低头抹着护甲油,边好奇八卦地问,“你和李映桥又吵架了?”
俞津杨扭开头,继续写作业,声音哼唧:“才没有。”
唐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抻着手看自己涂没涂匀,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们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换座位呀,看给我儿子愁的。不过我觉得,其实李映桥挺可爱的,她每天帮她妈妈看店,还帮隔壁的春珍奶奶拉卷帘门,倒垃圾。一天天用不完的精力。”
俞人杰立马放下杠铃说:“这就叫可爱的话,那咱儿子可爱得可以叫地主了!至少是超级加倍——”
“……”
俞人杰没再往下说,因为俩都在瞪他。
唐湘把护甲油往敞着的抽屉里一丢,接着说:“阿杨,现在是可爱,长大就不行了,你说什么也得往一米八窜窜,过几天妈妈带你去医院做个骨骼检查,实在不行该打激素还得打。不然每次去学校接你,妈妈都输在起跑线上。”
“没事,等他高中肯定比现在高。”俞人杰倒是倍自信地说。与其说自信,不如说是躺平了,接受了。
“废话,他现在一米四都不到。高中一米四你觉得够吗?”唐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