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桥:“………………”
眼睛不住地眨。
眼睛眨啊眨,俞人杰对着镜子眨个不停。
麻醉药让他脑袋还有些昏沉,但脑子已经清醒,想到刚才护士们频频偷看他的眼神,他就忍不住纳闷:六十了,怎么忽然开始被人注意到了。
他看了又看,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两道之外,虽然也比不上年轻时的英姿勃发,但确实是一个帅字贯穿一生。
唐湘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干什么,但是也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了少许自信,她也纳闷,哪来的自信?
于是她眼神关切、毫不避讳地迎上他,好奇地问他:“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不?”
俞人杰绞尽脑汁,但很费力,大脑还是转不动,宛若沉了块铁,他老实摇摇头。
“有人打晕你,抢你衣服,混进小画城当保安。”
俞人杰瞬间白眼翻上天:“……想当保安直说啊,打我干嘛啊?”
唐湘含糊说:“还能为什么啊?”
但她不敢说太细,怕俞人杰一下子接受不了刺激,毕竟他醒来时躺在更衣间,被人几乎扒光,浑身上下就剩一件短裤。
俞人杰瞬间就懂了,眼距不过关,不够帅。那小鬼多苛刻啊。
唐湘眼见他眉目又自信两分。
于是忍不住问:“不是,俞人杰,你到底在美什么?”
俞人杰:“美?不至于,有点帅而已。”
唐湘懂了:得,麻醉药还没过,他脑子还混沌着,他上次动完手术,麻药快过的那个劲儿,一整个就是胡言乱语。
“是了是了,你最帅了。”唐湘噗嗤一笑,随即心里也松了口气,随他去了,“桥桥眼光高,你能被她选上也是有点实力的,毕竟她现在选人都拿咱儿子的眼距、臂长、腿长当标准。”
“切,她是拿复印件当原件使,倒反天罡。”俞人杰当然是不服的,“混进去那个制服没?”
“制服了,警车带走了他,救护车带走了你。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你制服的。”
“……”
她不了解来龙去脉,儿子没时间和她细讲,而且他自己身上还有伤,也只简单让医务人员处理了一下就又回去了,因为救护车只让跟一名随行家属,津杨很自觉地把这个名额让出来了,他说爸应该更希望是你陪着他。
唐湘当时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津杨好像从小都习惯性让着他爸。
她刚要说什么,津杨却仿佛看穿她的心思。
他站在救护车外,第一次前所未有的坦诚——就好像俞人杰刚截肢那阵,他们母子俩总在深夜里促膝长谈、互相鼓励,给对方托底。
但俞津杨很少剖析自己,只是一直用自己从小看见的视角来告诉她,俞人杰很爱她,非常需要她。
今天他第一次提及这段父子关系,公开坦诚:“妈,我有了李映桥才明白,爸爸是怎么想的。您上车吧,我很理解爸爸。”
唐湘想到这,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人杰,我前两天去社保局帮离职的员工办停社保的时候,碰见了李姝莉。”
俞人杰满屋找去鱼尾纹的眼霜,头也不回地问:“然后呢?”
“她在窗口……”唐湘微微顿了顿,“好像在帮别人申请失业金。”
俞人杰这才回头看她,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唐湘忽然提起:“她那个刮痧馆人员流动很正常。这有什么奇怪的?”
唐湘欲言又止,喉咙口似有千钧重难压,最后张了张口,肃色说:“姝莉是烈士家属。”
第九十七章
“……”
同样有人哑口无言。
“你这什么表情?李映桥。”俞津杨不可思议她的理直气壮,撑着身子靠到床头上,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又重重捏了下,低头不咸不淡地看她。
从五岁相识至今。李映桥很少在他这里产生那种名为心虚的情绪,犯了错永远理不直气也壮,就好像当年两人绝交,为了拿回她的柯南,她能用“牛不牛我在用斐波那契数列和你说话别不知好歹”这种话来破冰。
她对别人都不这样,她最心疼李姝莉,从小就懂事听话。人还没门高,就主动踮着脚尖帮春珍奶奶拉卷帘门。见着他爸妈,即使两家恩怨未泯,哪次不是客客气气地叔叔阿姨叫着,对梁梅更是知恩图报,一心只想给她长脸。
郑妙嘉、吴娟、赵屏南、Lilith、许渠语……对她的朋友们好像用不完的耐心和周到,路边碰见野猫野狗,她也立马飞奔回家抓把剩饭,托在掌心蹲下去耐心地喂,似乎对谁都有那么一点同理心,唯独在他这里,梗着脖子倔得像头驴,什么道理都不讲的。
“还瞪我?解释啊,0315是谁的生日。”他人靠着,作势从床头捞过手机,不知道真生气还是调情,在那装模作样地冷声道,“要我给自己放一首爱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