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四个小时的兵荒马乱，在白天上班时间到达之前，一切恢复宁静，昨晚大战般激烈的场景，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一段时间下来，跟着宋篱的那几个人反馈到贺谦手里的信息，除了日常的上下班，最多的无非就是到处打工。

只要贺谦没有回瓷云阁的夜晚，她都是去找活干，比他还要忙！

可能因为身份的原因，她选择的都是后厨、客房、卫生、苦力……

贺谦看着王昊递交给他的资料，要不是还附带着好几张宋篱的照片，他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宋篱怎么可能把时间掐得满满去打工，还不止一份、不止一月一年！她能拮据到这种程度？

“以前宋小姐还做过急诊的陪诊员，经常是通宵的，然后第二天照常上班，我们的人都熬不过她！在养老院的活也是不堪入目，但她到现在也还在干！”王昊还向他口头汇报着在贺书行手里跟着宋篱时收集的信息。

贺谦有些无措，天天与自己在一起的人，自以为把她控制得密不透风，却完全不知道她的另一种生活方式，挫败感油然而生……

“这还不算什么，她最惨的时候遇到过山体滑坡，人都埋了，幸好救援队来得及时！”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前年，连续几天台风，当时我们的人跟得近，也埋了两个，二爷还派了人过来帮忙。”

“我二叔没说要告诉我吗？”贺谦现在是只要关系到宋篱，错过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衍生愧疚感！宋篱都被埋了，生死未知，贺书行那个老狐狸，怎么也没让人通知他！

“当时您在国外出差。”王昊怎么会知道高层之间的联络，只能这样回答。

贺谦抓着资料的指节泛白，他应该生气应该愤怒的，可是冲谁？贺书行还是宋篱？

他紧紧合上眼睛，突然跳出那晚宋篱给自己注射吗啡的画面……一个人究竟要痛到什么程度，才会冒着丧命的风险做这种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笃定着想要把宋篱折磨到死的念头把她囚禁在身边，可是她却在他不知道的范围里，死过了几百回！

王昊为了缓和一下紧张，“我们还见过她宰羊呢，去年冬天有一次羊跑了，她追不上，还是我们给逮回来的！”

贺谦听着他的描述，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说得很是熟络，俨然就像帮朋友的举手之劳。王昊跟踪宋篱，肯定也是知道处境的，关系虽然不至于敌对，但贺书行也不会允许他们伸出援手，可是王昊还是做了，说明什么？

王昊他们日夜都跟着宋篱，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艰难，能顺手帮一把的小事也当作没有看见的话，他们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可是他呢，他的良心怎么丝毫没有动容？贺谦反反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后面王昊说了一大堆，他也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让他离开后，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抽烟，一根接一根。

冥思苦想了半个小时，他打电话叫来人事部主管邓沛兰，原本想着宋篱一个秘书的职位，工资也高不到哪里去，家里病的病老的老，所以才会到处打工筹钱，给她加点工资，才不至于那么辛苦。

“你今天把宋篱历来的工资列个明细表给我，以后每个月发放的金额我会重新定。”

邓沛兰扶了扶眼镜，她算是公司的老人了，有关宋篱工资这事不是早已尘埃落定了吗？听到老板突然又说起这个话题，她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很困难吗？”

“宋篱……哦，宋秘书她……”邓沛兰纠结着怎么组织语言，“从来没有发过工资。”

贺谦对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可思绪如脱缰野马，从听之泰然，到诧异，到震惊，到瞳孔幽暗，仅仅是三五秒。

“从来没有发过工资？”他一个字一个字复述了一遍。

邓沛兰可记得清清楚楚，从宋篱被贺谦“空降”到旗亮的那一天，她还特意问过他，宋篱的工资要怎么计，当下就被贺谦骂得狗血淋头！说宋篱永远都不配得到他的一分钱，就算是到死的那天，也是她活该！

“是您亲自交代的啊，说宋秘书不用发工资，所以她连编制都没有。”邓沛兰僵坐着呼吸都不敢用力，老板眼底深处似有似无的冰霜，要是不好好说话，十有八九会砸了她的饭碗！

贺谦头皮都是麻的，接着是后脑勺一顿钻心窝地疼，刚刚他才知道她一直过得那么苦，现在就告诉他，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宋篱进入旗亮应该有十一年了吧，他母亲和秦湘去世后的两年，他为了更好地折磨宋篱，强迫她退学、住进瓷云阁、在旗亮工作！

可是这十一年里，她居然没有得到过一分钱的报酬？是他亲自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