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秉谦的声音，在此时变得苦涩了几分，像是那杯被他握在手里的威士忌，终于透出了辛辣的后劲。

“他们俩热恋的很快。可那个女孩，我妈看不上。”

许悦卿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

这种豪门秘辛，她听过，也见过。门不当户不对，是原罪。

“我妈开始是劝，后来是逼，再后来，就是直接出手阻挠。”纪秉谦自嘲地笑了一声“骁沉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跟家里拍了桌子，他说他的人生他要自己做主。”

“然后他就和家里决裂了。”

“他从家里搬了出去，不再花家里一分钱，天天泡在改装车厂，靠着跟人比赛赚钱，没日没夜地喝酒。”

许悦卿看着他。

灯光下，纪秉谦的侧脸线条紧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却能感受到的巨大悲伤。

那个照片上阳光灿烂的少年，和纪秉谦口中那个酗酒、决裂的叛逆青年，仿佛是两个人。

可她知道，那是同一个人。

是被那份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爱，逼到面目全非的一个人。

纪秉谦的声音沉到了谷底。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场地下拉力赛的起点。”

“那是我妈设的局，她说，只要骁沉能在那场比赛里，赢了她花重金请来的全国冠军，她就再也不管他的人生，也同意那个女孩进门。”

许悦卿的心，猛地揪紧。

她也能想象到，骁沉在听到这个条件时，眼底会重新燃起怎样的光。

那是一场赌上尊严、爱情和未来的比赛。

是他冲破牢笼的唯一希望。

纪秉谦转过头，那双泛红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地看向了许悦卿。

“他那天特别高兴，他拉着我的手，冲我笑，笑得自信又张扬，就像照片里那样。”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了最后一句话。”

许悦卿屏住了呼吸，她看着纪秉谦微微颤抖的嘴唇，仿佛连她自己，也站在了那个喧嚣嘈杂的赛车起点。

只听见纪秉谦用一种近乎呓语的，破碎的声音，复述着那句话。

“他说，等我啊，阿谦！”

“‘等我凯旋归来，等我带着她，一块回老宅吃团圆饭！’”

那句自信又张扬的承诺，还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余波久久未散。

可下一秒，那圈涟漪就被彻底击碎。

纪秉谦捏着酒杯的手，力道重到指节根根泛白，玻璃杯在他手里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手背上虬结的青筋狰狞地凸起。

“可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砸在许悦卿的心上“他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第109章 不会接触到赛事

许悦卿的瞳孔骤然一缩。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纪秉谦的视线空洞地落在某处，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夜晚，“我们只听见了爆炸声，然后就是冲天的火光。”

那片火光烧了整整一夜，也成了纪秉谦这些年来，夜夜不落的梦魇。

他总会梦见。

梦见骁沉上一秒还穿着那身火红的赛车服，冲他笑得灿烂又得意，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大火吞噬，烧得面目全非，在火海里撕心裂肺地哭喊。

“啊谦，救我！”

他每次都拼了命地伸出手，想把他从那片炼狱里拉出来，可指尖穿过的，永远都只是一片滚烫的空气。

接着他就会从梦里惊醒，浑身冷汗。

纪秉谦的思绪从那片火海里抽离，他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让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妈从那之后，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

他终于说到了今天的事。

“她开始分不清我和骁沉，所以才有了今天那样。”

他说完，抬眼看向许悦卿，却见许悦卿眼眶红得厉害，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清冷又疏离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心疼。

许悦卿的喉咙有些发紧，接到纪秉谦的视线时，轻声问：“这些年，你心里也一定很愧疚，很不好过吧？”

纪秉谦沉默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来得更直白。

许悦卿了然，继续。

“可那不是你的错，”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你不用把自己一直困在里面。”

“总是频频回头，把自己置身于过去的人，是会生病的。”

这话像是一根针，戳破了纪秉谦一直以来用冷漠和强大伪装起来的脓疮。

他的眸子剧烈地动了一下，嗓音比之前还要沙哑，像是碾碎的砂石。

“如果当初不是我带他去跑山，他就不会接触到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