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番外(101)
“要我带你四处看看伐?”徐阿姨一直在笑,脸在笑,嘴在笑,唯独眼睛是冷的,一扇扇推开门,领着周月看了一间间说不上派什么用场的房间,有床,有书桌,有独立的卫浴,只有一楼尽头处的房间是空白的,只刷了白漆,像被遗忘了,又像是凭空多出来一间。
“江总平常回来会住一楼……”徐阿姨小声叮嘱,周月不知道就她们俩人,这么小声干什么,徐阿姨或许是看出来她的诧异,讳莫如深地笑一下,补充道:“换着房间睡,总归是安全点,住一楼也不吵到周小姐休息。”
那别回来不就完了吗?周月这么想,但到底是没敢说。
徐阿姨很好的一点是边界感很强,在周月还没被铁链拴着的那段日子里,她几乎是隐形的,只有吃饭的时候会芙蓉般浮出水面,轻轻叩叩门,两下,不多不少,这才开始说话:“周小姐,吃早餐了。”或者“周小姐,吃夜饭了。”
周月一睡睡两三天的毛病她也很快就适应了,不发出一丝声响,每当周月醒来时她都似有感应,蝴蝶蹁跹般飞上楼,轻轻叩门,“周小姐醒啦?要吃茶伐?”
没事的时候周月喜欢在这别墅里到处兜兜转转,在原地蹦蹦跶跶,神奇的是竟然发不出声音,真的和幽灵一样了。
她顺着墙角摸到每一间房门口往里窥探,有时候看见徐阿姨在里头换床单被罩,察觉到周月时抬起头对她笑,这时候她的笑是柔和且松弛的,“周小姐有事?”
“哦,没事,我随便看看。”周月倚着门框笑,“徐阿姨你在做什么?”
“江总昨晚回来过了,”徐阿姨有些好笑地端详她,“周小姐没听到?”在看见周月茫然的神情后又笑了,低头把新床单铺平,拉展,“一个人回来的,还问过周小姐睡了没有,我讲您睡了,江总才睡下。”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直有时差,时差相同时江淮回来会和她聊两句,听她弹琴,教她哪里弹得不好,太生硬,坐在她身后带她再弹一遍。
到了晚饭时间,他们坐在长长的餐桌两端吃饭,这时候谁都不说话,晚饭后江淮还是要看报纸,在客厅看,看好了上楼,步伐轻而缓慢,进门时问她在做什么,她坐在小沙发上说在看书,或是在画画,但他并不真的关心,坐在她身边心不在焉听她说这些回答,支着头轻轻地嗯,眼眸低垂,指尖游弋在她的眼睛,鼻子,嘴……
宣泄后他覆在她身上望窗外的夜色,眼尾和她胸前的齿痕一样血红,“有时候我做梦,梦见小时候,那一天早上
我妈给了我一点钱,说我可以买根冰棍吃,我好高兴,在冰铺里挑了好久,冰柜的门一直开着,老板娘看不下去了就扇了我一耳光,骂我穷鬼跛佬,我买了冰棍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女孩子,麻花辫在阳光底下乌黑油亮,穿了条蓝色连衣裙,一蹦一跳走在前面,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面,她走得好快,没走几步就跟丢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手上黏糊糊的,一低头,冰棍早化了,呵。”
他把脸埋在她胸口蹭一蹭,睫毛忽闪得她痒酥酥,“人就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发誓要得到一切,真的什么都有了,又想回到从前。”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浑身上下的铜板加起来也只供得起那间沙河街的小房子,我们两个人每天在公共厨房炒两个菜,做一份汤,做好了端回家放在茶几上,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吃,你会不会愿意?”
周月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掌心揉着他头发,良久之后说:“愿意。”
“呵,”他闭着眼埋在她胸前笑,“你心跳好快。”
又是一阵沉默,周月想他是否睡着了,轻声问:“可是……你父亲不是?”
“私生子啊大姐。”他扑哧一声笑了,“跟了我快三年喔。”
“我不敢问。”她笑。
“没什么不敢问的,”他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平躺在床上,和她一起仰望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江继德那个龟佬,靠岳父一步登天,还要在外面玩女人,玩了我妈,玩出个我,一分钱都不给,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在九龙,戏班子不要她,她又不想卖身,只好被人像蟑螂一样赶得到处跑,就这样江继德还不放过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找到她,再玩,又怀了我妹妹,我妹妹出生的时候我妈连奶水都没有,只能喂米汤,我那时候六岁,好喜欢她,天天抱着她不松手,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连她死了臭了都不知道,还往她嘴里灌米汤。”
“十五岁那一年我认祖归宗,哈哈,”江淮笑得胸口都红,“还是因为江平南那个废物碰了毒,江家要绝后,老东西才想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