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我的单人照？”他又不甘心地继续往下翻，忽地有些惊奇地问：

“欸你小子，怎么全是咱团支书的照片，组织还有特写任务要求啊？”

易翎嘉一下子合上电脑：“没你的了，看完了。快走吧。”

身旁那个聒噪的人影退开，他又摁亮了屏幕。

一张一张翻下去。

全是柯帆的照片。

她拿着清单，秀气的眉毛微蹙。

她帮着调整横幅，伸展的手臂白嫩修长，动作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她在人群里笑着，顶灯洒下，仿佛月华笼罩，她是人群中央皎洁的一只白鹤。

他失神地盯着照片，胸口像被春风轻轻拂过，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忽地，易翎嘉手指点击放大，凑近了去看屏幕，心下一沉。

在被捕捉到的每个照片里，那个弹吉他的学长也都在看她。

学长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大陆的陆，桥梁的桥，远方的远。”

陆桥远。

那时候的易翎嘉不知道，很多年后的饭桌上，这个名字仍然会让他心乱如麻。

口袋中的药瓶被用力攥紧到几乎变形。

逐渐急促到无法平复的呼吸清晰地提醒着他，这已是失控的边缘。

第14章 “借过”

洗手间里灯光煞白。

易翎嘉俯下身体，掬起一捧冰凉的水，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领口，浸湿了衣襟。

他闭了闭眼，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清醒。

陆桥远。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

回国以后？还是更早？

又或许，就是在她坚定地和他分手的六年前？

起身，睁眼，他望向镜子。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可怕。

视线下移，落在水池台面上一个打开的药瓶上。

他无声地扯开一个笑，刚刚硬吞下去的药片在喉咙化开，苦涩的药味仿佛一直弥散到了心里。

定定地打量着自己。

如果头发再长些，眉间的深痕再浅些...他或许看起来更像六年前的自己。

可就算是六年前，她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

“易翎嘉，我不准备出国了。”

“我们不合适，就到这里吧。”

更何况现在镜中这个满脸疲惫的男人呢？

她却好像一点也没变。

海上初遇那天，当看到记忆中的人出现在漫天霞光之下，他心中如惊雷炸开。

从此死水一般的生活便被打破了平静。

重逢以来，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心绪的反复也渐渐难以克制。

她就这么又闯入自己的生活，避无可避。

正如此刻。

回包厢的路上，走廊里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柯帆静静地立在那里。

对面的男人眉间深痕折起，一双眸子隐在金丝眼镜的镜片之下。

停在她半米之外。

她抬眸对上那双她读不懂的深沉黑眸。

其实是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近地打量他。

不得不再次承认，易翎嘉绝对是世俗意义里很好看的人。

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浓眉大眼。

简约但材质极好的深色衬衫挺阔有型。

是和六年前学生时代的他不同的锐利逼人的帅气。

只是如今却有淡淡乌青点在眼下，平添了几分沧桑和憔悴。

她忽然意识到，重逢以来，他几乎没怎么笑过。

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眨了下眼，回忆的阀门瞬间打开。

很轻易地就在脑海中描摹出了那个少年。

进了一个三分球，迫不及待地穿过人群冲向她。

汗湿的碎发，笑起来右侧有一个小酒窝，盛满了阳光。

那时候她也总爱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逗他。

“为什么不能在海鲜店里卖甜品？不仅要卖，我们还要做成连锁的！柯总给你投资。”

他一向惯着她，任由她天马行空，笑着哄她：

“那我来想想这家以后全国最大的海鲜连锁店叫什么？”

少年望向他，有世界上最温柔认真的眉眼。

芬必得加上红豆甜汤双重作用，柯帆困意上涌。

栽到枕头上，几乎瞬间就要进入黑甜香，她还记得嘟嘟囔囔地问：“想好了没呀？到底叫什么？”

半梦半醒间，有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角：“嗯，叫风顺。”

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因为我希望，柯帆永远一帆风顺。”

走廊里静极了。

两人对面立着，半米之遥，却仿佛分隔天涯海角。

“借过。”

易翎嘉声音冰冷地说。

柯帆心里骤然一痛，冷静了二十八年的人，第一次感受到脑海中有一根弦越来越紧地崩开，似乎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