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不去呀，咱一个屋的都去，你不去多扫兴。”

“春丽姐，干了一天了，我累了，想早点回去睡觉。”

“得了吧。这里谁不是干了一天了，谁不累？所有人里你最小，你可别我们面前喊累。”

陈春丽三十左右的年纪，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却很细。她一把揽过许文蔷，嘻嘻笑着说，“知道你手头紧，这顿就当姐姐们请你的。”

“春丽姐，我……”

许文蔷抬头去看陈春丽，想再说点什么，但陈春丽伸手在许文蔷脸上捏了一把，“等你考上大学，记得给我们报个信就行。”

许文蔷重重点头，“记住了。”

深夜的街边烧烤摊，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难缠的婆婆，窝囊的男人，还有跟祖宗一样的孩子。烧烤摊的老板不时看这群女人一眼，漠然的目光里有讽刺，也有怜悯。

“行了，别再说那些破事了。但凡能过太平日子，我们能到这里卖命挣钱？”

“说的也是，不说那些糟心事了。对了，我跟你们说，前几天我从夜市上买了一本书……”

“呦，文化人啊，还看起书来了。”

“你们听我说，那书上可说了，那个男人的东西是‘胯下神龙’，想想那可是龙啊，那得多大本事呀，哈哈哈哈……”

“你个不要脸的，说这些也不怕你男人过来把你抓回家。”

“我男人？我男人要是有本事，我能在这里跟你们讲其他男人的本事？”

“哈哈，哈哈……”

几个年龄各异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大笑着，笑声把夜色渲染地越发暧昧了。

“你们这群娘们，一点也不遮掩，这还有个黄花大闺女呢。”

陈春丽作势要打那个笑得说得最起劲的人，许文蔷拦下她，“春丽姐，我不碍事，我听着挺有意思的。”

陈春丽看着许文蔷乐了，“你觉得有意思？”

许文蔷说，“嗯，有意思。”

“那你跟姐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有意思？”陈春丽来了兴趣，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来说我们听听。”

许文蔷脸不红心不跳，“人生在世，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寻常男女都是过日子在先，欢爱就被人当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但事实上，这可有可无，其实就是因为日子太苦了，所以被人故意忽略了。但其实呢，这种事人活着就该享受，姐姐们平时日子上工累，所以现在喝点酒，有兴致聊点男女之间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一直嬉皮笑脸等着看笑话的女人们不笑了，她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悲苦的神色。

那个黄毛丫头说得对，日子这么苦，谁会有空去想那些床上的事。就算是想，也不过是和姐妹之间过过嘴瘾罢了……

许文蔷则又想起了许艳梅。

许艳梅活着的时候，家里有时会出现那么一两本书，书上的女郎都穿得很少，摆着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有时家里也会出现一些光碟，光碟的封皮就更露骨了，男男女女的动作都有了……

许文蔷一直觉得害怕，后来觉得恶心。再后来，许艳梅死了，她自己渐渐长大，对男女之事开始开窍，她这才明白，所以她看的书，许艳梅看的碟，许艳梅是一个女人，她没有男人，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都异常安静的时候，也怔住了，是她说错话了吗？

“姐姐……”

“听见没有，这丫头说的话，真是说到我心眼里去了。”

陈春丽打破了沉默，她举起酒杯，招呼着所有人一起举杯，“

我们一起喝一杯，就为了我们这些女人们自己，以后就大大方方地说男人，说男人的本事，怎么样？”

“说的是，都是天经地义的，该说说，该笑笑。”

“就是，一个丫头看得都比我们明白。就是想到大学生也好这一口。”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大学生也是人，好这口怎么了？”

“说的就是，说不定比我们还要不安分呢。”

……

许文蔷听着女人们的嬉笑怒骂，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

已经过了凌晨了，可以查高考成绩了。

陈春丽放下酒杯，问她，“你要给谁打电话吗？”

“这么晚了，不打了。”许文蔷说。她其实有些矛盾，既想知道成绩，又不想知道成绩，所以才按捺着没有动。

陈春丽不知情，听许文蔷这样一说，看了看时间，“腾”地站了起来，“这么晚了，我们得回去了。”

随即起身去吆喝那些东倒西歪的女人们，“今天到这吧，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了。”

女人们临走前，把每个盘子，每个酒杯都检查了一遍，在确认盘子的东西都吃光，酒杯里的酒都喝光之后，这才踉踉跄跄地起身离开了烧烤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