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算不算她头上，她都不想欠裴韫太多。

她又问了一遍，“您没帮他还吧？”

裴韫淡道：“我只是允许他分期还。”

听他的口气，许尽然问：“您认识催债方？”

屏幕上的指尖顿了下，“不需要认识。”

许尽然没追问，毕竟在岩城，裴韫的手眼通天不是盖的，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能不能。

过了会儿，许尽然又问：“还说什么了？临走前许赖天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

裴韫悠悠抬眼，看她。

“有一个词，叫‘打狗看主’。”

许尽然：“……”

捏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紧，又松开。

算了，她忍。

毕竟这人刚才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跟他计较。

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许尽然瞥见许思娴发来的简讯。

【把阿温哥的微信号推给我。】

许尽然：【不推。】

【许尽然，你犯病是不是？凭什么不推！】

许尽然气呼呼地敲屏幕键盘，【就凭你想勾引我男人！】

那边过了好几秒才发过来。

【我怎么可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想着反正以后早晚都是一家人，提前联络联络感情。】

许尽然一扔手机。

信你个锤锤。

回到临湖别墅，已经是下午。

裴韫前脚进书房前，叫住后脚就打算溜的许尽然。

“晚上煮面。”

许尽然身形一滞，尽职地微笑，“要不要换一种口味？”

“还会做什么？”

许尽然掰着手指头，“青菜肉丝面，炸酱面，茄子打卤面……”

裴韫嫌弃地打断她：“都不要。”

“……”

冰箱是空的，许尽然出门去了趟菜市场。

出来时手里只拿着一个西红柿，两个鸡蛋。

拎着菜回来，裴韫还在书房工作。

许尽然就在院子里和裴二六玩，玩累了，就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

裴二六蜷在她脚边，橘光从它的毛发上一点点溜走。

太阳落得只剩一点的时候，许尽然恍然发现裴韫站在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视线一俯，一仰。

许尽然率先移开视线，五指划过裴二六背上的毛。

“它为什么叫裴二六？二十六号捡来的吗？”

裴韫“嗯”了一声，垂眼看着她小小的发顶。

“你为什么叫许尽然？”

许尽然沉默了片刻，“其实不是尽然，是竟然，登记的人打错了。”

她揽着膝盖，望着只剩一抹橘的天边。

“她被我外公逼嫁的，不想生孩子，不想被绊住脚，她给我取名‘竟然’，是不欢迎我来这世上。我绊了她六年，她喊‘竟然’喊了六年，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喊我‘然然’，我喜欢听这个。”

她从来没跟人讲起

过这些，因为不知道这些话该以什么样的语气讲出来。

也因为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裴韫是第一个。

她知道裴韫的脾性，他不会安慰她，正因为如此，她不用想怎么去承接他的安慰。

讲就好了。

裴韫望着眼下的小小一团。

他忽然想起捡裴二六时，小土狗才巴掌大点，脏兮兮的，一只腿还瘸着，不知道是被车碾了，还是被人打的。

现在的许尽然，比那时的裴二六看起来还要可怜巴巴。

初见许尽然时，她明明胆怯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张牙舞爪，炸起一身毛，想要吓退他。

像极了一只流浪狗。

让人想捡回家。

裴韫两步走下台阶，在许尽然面前蹲下身。

他勾起唇，“你知道记忆篡改术吗？”

许尽然一愣，唇瓣微张：“啊？”

裴韫抬手，摸上她的发顶，沉静的眸子望进她的眼睛，似一垠无浪的海将她卷入海底。

“我赐予你的名字新的含义，取自‘尽此一壶酒，悠然付酣歌’，我希望你此生欢愉。”

许尽然忘记了呼吸。

耳畔其余声音全部黯然褪色，只有裴韫的目光，仿若化作实质，穿透血肉，直触她的魂灵。

他在她的泥泞深沼，撒上一地玫瑰花瓣。

许尽然不知道，她此刻的目光有多么沉沦。

裴韫的手移到她后颈，不轻不重捏了下。

“下次再有人问起你的名字，知道怎么说了吗？”

许尽然怔怔点头。

裴韫一笑，收手起身，长腿迈进屋子。

“饿死了，进来做饭。”

吃完面，裴韫后靠陷进沙发，腿支上茶几。

给出一个不中肯的评价：“一般。”

许尽然小声蛐蛐：“一般还吃完了……”

裴韫不咸不淡地瞥去一眼，“体验生活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