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知(78)
“他呢?”
“谁?”
“张弛啊。”贺加贝觉得自己该笑一下,这样显得自然些,接着又翻开笔记本,边圈画边解释,“我不是打算采访他嘛,先了解一下情况。”
戴同知理解道:“他呀,说来话长。我想想,应该是有一年暑假,我带学生出去调研,回来的时候只买到了上铺,他正好是下铺,就跟我换了。后来有一天他忽然联系我,说看到我朋友圈发的内容很感兴趣,问能不能加入。”她笑了下,“大概就是这样,太久了,我都记不太清楚了,你还是自己和他聊一聊吧,应该可以挖到很多素材。”
贺加贝尴尬地应着:“好啊。”
可接下来两周,她并没有联系张弛。
一时的冲动过去后,那个悬而无果的问题就失去了意义。理智占了上风,事实就是残酷的,试想一下,如果是她被分手,恐怕压根儿不愿意再见到他。他如今还能平心静气地和她一起工作,已经算得上体面了。她应该将这份体面维持下去。
可是只要见了他,一切就全乱了套,冷静、理智统统失效,她无法控制想要靠近的心情。她分析他的眼神、他的话和他的语气,又对结果感到失望,最后胆小地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好,至少还能保持表面的和谐。反正不会有比这样更差的结果了。
贺加贝没出现,但张弛却从各种渠道知道她的消息。她采访了晓菁、采访了互助小组的几个成员,还往戴同知那里跑了好几次……唯独没有联系他。
或许从一开始说要采访他,就是骗人的,他偏偏又当真了。
她要是真的有心采访,也不会那天几乎全程不看他,宁愿陪东东玩,结束时他都快打消这个念头了,地铁上听到她问自己为什么来做志愿者,他又期待起来,结果却没了下文。
她总是这样,轻易地吊起他的情绪,然后便放任不管。他只能开导自己她只是在工作,是他过度联想了,但转念又痛恨自己不长记性。
下一次小组活动,她当然也没来,张弛已经预料到了。一个采访能做多久?总不能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扑在一个选题上,照这样下去,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东东失落地跑到他面前宣布:“我不喜欢她了。”
“谁?”
“桐桐啊。”
桐桐。张弛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为什么?”
东东说不上来,只命令他:“你也不要喜欢她。”
“不可以。”张弛放下手里的东西,“你得先告诉我理由。”
他小声说:“她没有来。”
张弛安慰他:“她可能有工作。”
“可是她昨天去我家了,那不是工作吗?怎么还有工作?”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犹豫片刻,“你可以问问她?”
东东苦恼地说:“我没有她的电话。”
张弛指着晓菁:“妈妈有啊。”
东东跑到晓菁跟前转了一圈,想到昨天桐桐去家里时,晓菁要他出来,他死活不肯,只愿意从门缝里看。对于她一声不吭就有爸爸这件事,他隐隐有些不开心,还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呢,但是和他一样的人实在太少了。不过那是昨天的事了,今天他很想见到桐桐,可要是找晓菁要电话打给她,会不会太没面子了?
东东于是又找到张弛:“你有吗?”
张弛确定自己并非出于私心,提前和东东约好:“我可以帮你打,但是你要自己说。”
东东还和他拉勾保证,结果一接通,他就不好意思了。贺加贝在那头喂了两声,张弛用口型示意他快说,他一溜烟跑到晓菁身边。贺加贝又喂了一声,还直接叫了张弛的名字。
这还是那天地铁一别后两人说的第一句话。他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忘了开口,直到她再次叫他,才应道:“是我。”
她顿了下:“有事吗?”
张弛实话实说:“东东想问你为什么没来?”
“东东?”贺加贝笑了声,好像不信的样子,“他人呢?”
张弛只好叫东东,他却故意似的,拼命摇头。晓菁问他干什么,他捂住嘴巴,死活不肯出声。这下就很难解释清楚了,好像他只是打着东东的幌子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两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确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想说的念头在这两周里一点点枯萎凋亡,到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何况他说什么也不重要了,她故意避开他,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让他难以忽视。她一直是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什么,都像哑剧一样表现在脸上或行动上。他不会判断错。
张弛走到窗口眺望远处,阳光像一把利刃割开天空,他重复一遍:“东东很想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