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看向林霄。

只见林霄盘膝坐在地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手中那块御赐金厨牌。

牌面上，他喷溅的那点血迹已经凝固发黑，衬得那道暗沉的划痕更加诡异。

月光下，那鸟喙尖喙的凶戾侧影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林霄的左袖微微颤动。

袖中的饕餮令如同苏醒的凶兽，持续散发着阴冷刺骨的抽痛，与金厨牌上那股沉重冰冷的禁锢之力无声地对抗着。

每一次对抗的余波，都让他经脉如针扎般刺痛。

“林…林掌柜，您…您还好吧？”王大锅小心翼翼地问，他总觉得林霄的状态不太对劲，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又极度虚弱的气息，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林霄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体内两股力量的抗衡中，同时也在疯狂思考。

诸葛铁勺的警告、金厨牌的诡异、饕餮令的凶戾、香料世家的阴影、赵黑椒的疯狂…以及，此刻空气中那悄然弥漫开来的、不同寻常的刺骨寒意！

这股寒意…他太熟悉了！在紫宸宫后殿，在那冰鉴喷出白气的瞬间，就是这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是赵黑椒的力量！或者…是那“冰河计划”的前兆！

“不好！”林霄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破败的棚顶，望向皇宫的方向，也望向京城之外，“辣椒田…全城的疯狂模仿…那些用硝石造‘仙气’的蠢货…还有赵黑椒…这寒流…会要命！”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预感——

嗡！

袖中的饕餮令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灼烫感，如同火山爆发般从“酉”字印记中喷薄而出！这股力量充满了毁灭和吞噬一切的欲望，似乎被外界那越来越盛的寒意彻底激怒！

而几乎在同一瞬间！

咔哒！

林霄手中紧握的御赐金厨牌，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机括弹开的脆响！那道暗沉的划痕骤然亮起！不再是隐晦的幽光，而是一道刺目的、冰冷的、带着古老镇压气息的白芒！牌身背面“御赐金厨”四个篆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形的枷锁，死死缠绕住林霄的手腕！

“呃啊——！”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霸道无匹的力量，以林霄的身体为战场，轰然对撞！一股是自内而外、焚尽一切的凶戾灼烫！一股是自外而内、冻结灵魂的冰冷镇压！

林霄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被撕裂又被冰冻！他再也压制不住，身体剧烈颤抖，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鲜血没有落地，竟在半空中被那两股力量撕扯、拉长，诡异地凝结成一片细碎的、带着丝丝金红纹路的冰晶血雾，缓缓飘落！

“林掌柜！”王大锅骇然失色，扑过去想要扶他。

就在林霄吐血、血雾凝结的刹那——

轰！！！

一股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恐怖寒潮，以椒香膳局为中心，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巨兽终于挣脱枷锁，骤然爆发！它无声地席卷而出，瞬间掠过宫墙，掠过屋脊，掠过喧嚣未息的街道，掠过城外那片刚刚被蹂躏过的、光秃秃的辣椒田…

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热量！水洼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屋檐下的冰凌疯狂生长、垂落，一些体质稍弱的乞丐和夜归人，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地上，再无声息。

整个京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一股来自食物链顶端凶兽的暴怒与某个绝望灵魂引发的程序错乱所交织的、极致的“冰河前兆”，悄然笼罩。

寒夜，才刚刚开始。。。

第53章 （14）夜遇截杀

高公公那张白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在破棚子漏下的惨淡晨光里，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雕。

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个盖明黄绸布的托盘，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瑟瑟发抖。

“林供奉，”高公公的声音平直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如同宣旨的机器，“陛下口谕：念尔献‘醉鸡’有功，破格擢升尔为椒香膳局正七品掌案，即日赴任，专司御前‘醉鸡’供奉。

此乃天恩浩荡，还不速速领旨谢恩？”

他身后的小太监适时掀开托盘上的明黄绸布，露出一套崭新的、绣着锦鸡补子的深青色官袍，一顶乌纱，以及一块比林霄手中那块略小、但形制相同的赤金腰牌，上面同样刻着“御赐金厨”四个篆字，在晨光下闪着冰冷诱人的光泽。

破棚子里一片死寂。

王大锅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看着那代表着无数厨子梦寐以求的荣耀官袍和腰牌，又看看地上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诸葛铁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