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边缘，汹涌的人潮外围，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灯笼阴影的边界处。

他身形颀长挺拔，穿着一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最上乘的云锦暗纹提花的深青色长衫，领口和袖口用极细的金线密密地滚了边，在昏黄的灯火下，偶尔折射出内敛而华贵的光芒。脸上，覆着半张没有任何纹饰、冰冷光滑的银质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而略显凉薄的下颌，以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这双眼睛，正透过喧闹沸腾的人群缝隙，精准地落在灶台前忙碌的林霄身上。目光沉静、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的每一寸细节。林霄侧脸专注的神情，微蹙的眉头，稳定如磐石的手腕，甚至额角滑落的一滴汗珠沿着脖颈线条滚落的轨迹，都一丝不漏地落入这双面具后的眼睛里。

喧天的哄笑、扭打的丑态、鼎沸的人声、霸道的炸鸡浓香……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他身周之外。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深邃的目光在流动。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保养得极其完美的手，从宽大的、绣着几乎看不见的盘云纹的袖口中悄然滑出。这只手，干净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珠贝光泽。手中，握着一柄不过三寸长的玉勺。

玉质温润剔透，是最顶级的和田羊脂白玉。勺柄被精心雕琢成一条盘绕的螭龙，鳞爪须髯纤毫毕现，龙口微张，含着那枚小巧圆润的勺头。整柄玉勺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层柔和而内敛的光晕，透着一种与这市井烟火格格不入的极致奢华与……冰冷。

玉勺的勺头，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主人无意识的把玩，轻轻探出袖口，对着摊位方向，遥遥地、极其细微地虚点了一下。

动作轻得几乎无法察觉。

林霄刚将一笊篱炸好的鸡块捞出油锅，沥油的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后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被什么东西锁定的凉意。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人群外围的阴影处。

视线所及，只有攒动的人头和灯笼晃动的光影。那个戴面具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汽，已然消失不见。原地，似乎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极其清冽的、如同高山雪松般的冷香，迅速被炸鸡的浓香和人群的汗味吞噬。

林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错觉？还是……

他收回目光，将沥好油的鸡块递给眼巴巴等着的顾客。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评委席边缘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灯火下反射出一点温润的光。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弯腰，借着捡起被孙夫子撞落在地的一个空茶碗的掩护，手指飞快地在那点微光处一掠。

一枚小小的、温润的、雕工精细绝伦的玉质龙形饰物，落入掌心。触手生温，正是刚才那面具人玉勺柄上盘龙的一部分——一枚微缩的龙鳞。断口处光滑如镜，显然是被人用巧劲故意掰下留下的印记。

林霄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错觉。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枚温润的龙鳞攥入掌心，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精细入微的雕刻纹路。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面具人消失的方向，深潭般的眸底，第一次掠过一丝凝重和冰冷的警惕。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稳、仿佛带着玉石相击般质感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诡异地穿透了所有喧嚣，清晰地在他身后响起：

“脆皮如琉璃碎雪，火候入化境三分，裹粉之奇思，堪称一绝。”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可惜……”

林霄猛地转身！

身后，人群依旧喧嚣拥挤，评委席上朱胖子和孙夫子还在为最后一点鸡骨渣子撕扯，谢金勺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霹雳黄金翅”。那个戴面具的青衣人，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摊位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冰冷的银质面具在跳跃的灯火下泛着幽光，面具后的眼睛，正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深不见底。

“可惜什么？”林霄的声音沉静，握紧了手中的玉鳞。

第15章 （4）养鸡奇人王大锅

“可惜……油温尚欠半息火候，否则这脆皮，当如冰裂琉璃，入口即化。”

面具人的声音不高，却如冰珠落玉盘，字字清晰砸在林霄耳中。

林霄攥紧掌中温润龙鳞，面沉如水。这点评精准到恐怖，绝非寻常食客！他刚要开口，那面具人却已转身，深青云锦衣袂在喧嚣人群中一晃，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擂台已成闹剧。刘三爷看着被抬走的扭打评委和炸鸡摊前汹涌的人潮，一口牙几乎咬碎。他阴毒的目光扫过林霄忙碌的身影，朝阴影里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