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人+番外(16)
是的,没错,路上居然有牛,还和车一起抢道。
她二十年多的时光里都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过着光鲜亮丽的摩登生活,车道和人行道分流,各行各道,似乎还没亲眼见过如此戏剧古老的画面:劳作了一天的人赶着老牛徐徐走过,想趁着夜色降临前去向归处。
只有她,不知归处。
念及此,悲伤溢上心头。
她撩起打结的头发,把左耳的耳钉也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掂量,白天时只卖了一只耳钉,摩的贼匪又没注意到被她用头发刻意掩藏的耳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苦笑了一下,转头见到又一辆四轮车从远处驰来,车轮碾过的地方卷起浓浓的烟尘,久久不得安落。
她连忙站起身,不信命地再次挥手叫车。
那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她的目光越过挡风玻璃,竟意外见到了杨侜那冷冷的面孔,还有那习惯性皱起的眉头。
是幻觉吗?
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高举的右手隔了片刻后方才落下。
车停在了她面前,是一辆四驱越野车,硬朗霸气,她静静地立在车旁,身形显得格外清瘦,犹如风暴过后被薅光了叶子的枝干。
车窗降了下来,坐在驾驶位的人单手搁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开了一瓶水,咕噜噜地喝,没一会就没了一半,仿佛是沙漠里已渴了许久的骆驼。
邬锦也很渴,然而她更担心的是,这人是来抓他的吗?她要不要逃?她能跑得过这车吗?她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
杨侜将一瓶的水喝剩三分之一,转头,眉眼拧着看她,“怎么不上来?不是招手叫车吗?”
邬锦听他这么说后,绷紧的身体有片刻的放松,脑袋在大悲大喜后一片空白,晕乎乎的,失去了言语能力,双脚也如浮在云边。
她机械地拉开了车门,机械地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第9章 你个骗子!人贩子!
杨侜喝完水,依旧是坐在驾驶位上,无言地看了前方好几秒,而后偏过头,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打量她遭过罪的模样。
嘴唇干得已不复水润,唇周发红发肿,身上一片脏污,右手垂在身侧小心翼翼藏着。
跟在酒店时展笑逢迎,身下承欢的娇靥完全二样,此刻的她活脱脱一个难民。
不意外,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他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淡漠地问:“嘴唇怎么了?”
“饿了,偷吃了路边的芒果,过敏。”她如实说来,声音有气无力。
杨侜“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此时的邬锦肚子干瘪嘴唇发干,忍不住环顾一圈车内,然而车里能吃能喝的只有他喝剩的一小瓶水。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忍一会,于是收回了目光,继续局促不安地坐着。
杨侜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舔了舔唇,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渴了就自己拿水喝,总不能是两只手都断了吧。”
邬锦被他这么一说,感受被他断了的右手又在隐隐作痛了,出于某种心理,迟迟没有伸手。
杨侜无奈,把水瓶不管不顾地塞到她怀里。
“都亲过了,也不用在乎那些虚的,先喝着吧,都两天没喝水了吧。”这次语气放柔了些,但话还是
很难听。
他不管她有没有听,当即重新发动车辆,利索地打方向盘掉头,回去。
水瓶从她怀里渐渐滚落到大腿上,邬锦知道自己是两天没吃没喝后愣了一下。
她以为酒店的事是发生在昨晚,居然是前晚了?
她舔了舔唇,几乎想立马拿起那瓶水喝,但他说的那话又让她拉不下脸,迟疑中转头,余光瞥到了后视镜里的自己,一时被那里头的模样给吓住了。
她知道自己神色憔悴,嘴唇干裂,裙子脏污,但再次看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脸颊两边的肉似乎也消失了,活脱脱一个脸颊凹陷的僵尸。
她饿了两天就变成这样了吗?
对容貌的焦虑让刚才的那点抗拒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她那所谓的骨气,终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赶在那瓶水掉落车上前,她慌忙伸手捞起,夹在双腿之间固定,再用左手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水瓶凑到嘴边,仰头一点点抿着水。
她的喝法和他的喝法大相径庭。
不敢大口,怕一口喝完就再没有了。
这样喝起码能让那份清凉在口腔和唇间停留多一会,靠着这一点点滋润,她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一点。
杨侜侧眼,多打量了她两眼,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嘴唇却抿得紧,没说什么。
他将车开得飞快,半小时后路过了她被抢劫的路口,边上还零散分布着几个招揽客人的摩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