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铁轨(22)
最近一段时间也是,看来又摊上恶性案件了。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沉重。父母两人都当彼此不存在,宛如空气,不进行任何交流,只顾埋头吃饭。几年前的婚外情事件后,两人勉强修复了关系,但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父亲夹菜时突然问。
“挺好的。”我有些惊讶,因为他极少关注我的学业。
“好好学习,周末不要看电视了。快中考了吧?”
我不禁哑然,初中毕业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母亲柳眉倒竖,眼看就要发作,她最看不惯父亲对我学业的漠不关心。
我赶忙岔开话题,“报纸上又提到那起捞出录像带的凶案了,还说是‘现实版午夜凶铃’来着。”
父亲从鼻孔中“叱”了一声,“那帮媒体成天就会煽风点火,再简单的案件也能搞得满城风雨。”
“这么说,你们有线索了?”我连忙问。
他默然不答。
“是自杀还是他杀总搞清楚了吧?”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就问最后一次行不?”
父亲抬起一边的眉毛,放下筷子,“你好像特别关心这起案件呢。”
我移开目光,“只是好奇而已。”
“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死者的女儿,那个姓李的女孩曾和你是一个小学的,你完全不知道反而奇怪吧。”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李子桐?”
“看来你清楚得很啊。”
在一旁默默吃饭的母亲忽然插嘴道:“等等,你跟那个女孩还有联系?”
“没,几年没见了。”我不耐烦地辩解,“从同学那里听说的。”
母亲盯着我的眼睛,“如果发现你们还有联系,看我怎么收拾你。不好好学习,居然搞什么早恋。那次要不是我去学校苦苦求情,你早就被记大过处分了。”
“都说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只是碰巧在一起而已!”我都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
父亲则一脸惊讶,“阿杰早恋过?”
“你这人,完全不关心儿子的事!”母亲忍不住爆发了,“一天到晚不沾家,从他三岁起,什么事都是我管的,你有过问过一句?……”
我和父亲默契地沉默下来,埋头吃饭。
饭后,母亲一边在厨房洗碗,一边喃喃自语式骂着什么。父亲拉上隔门在阳台一边吸烟一边打电话。我假装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实际在偷听父亲的通话内容。
我很确定父亲正负责调查这起命案。一来音像店一带属于他们派出所的辖区;二来他遮遮掩掩的,不愿正面解读案件的相关信息。如果是与工作无关的案件,他一向很乐意在我面前分析来分析去的,像是在传授刑侦方面的专业技能。他似乎很想让我子承父业当个警察。
父亲打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清。没办法,只能冒险贴近阳台门偷听。但刚一靠近,门开了,差点砸在我脸上。
“你站这里干什么?”父亲问。
“没,想透透气……我去写做作业了。”我心虚地想逃,却被他叫住了,还罕见地喊了全名。
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发现父亲的表情犹犹豫豫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妈分居了,你会怎么想?”
“哦,你们终于要离婚了吗?”我下意识地回答。
父亲的眉间拧作一团,“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
他没再回答,脸色变得五味杂陈。
第10章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预报有雨夹雪。我穿好雨衣,踩着自行车离开家。本该去课外数学补习班的,但我打算翘课。
大雨如期而至。狂暴的风用力拉扯着雨衣下摆,夹杂着冰碴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遮不住的脸颊上。艰难骑行了一小时后,我终于在白烟般的雨雾中看到了熟悉的音像店,很久没来这里了。
我在屋檐下停车,脱雨衣。看了眼手表,下午一点,周末下午应该是李子桐负责看店。但我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走进去,腿脚灌了铅一般沉重。我们已经两年多没联系了。见面后应该如何开口呢?身边从未有过失去至亲的同龄人,我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别人的经验和自信。
犹豫良久,我终于决定放空大脑,随机应变。一进门,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大剌剌地坐在柜台后面。他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额前的头发往后梳起,露出光溜溜的前额。瘦削的面孔显得有些神经质,令人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饰演毒枭警察的加里奥德曼。
“没有午夜凶铃的碟片,一到三部都没有,全租出去了。一盘恐怖片都不剩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