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铁轨(62)
她“嗯”了一声。我们继续漫无目地向前走,眼前的街市多少陌生起来。但心跳声却十分高昂。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有人问道。回头一看,竟然是我的班主任。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捧着和我手上同款的漏斗爆米花。
我吓得连呼吸都忘了,脑子一片空白,只得如实把看电影的事说了出来。
班主任又问了李子桐的身份,李子桐老实说了。
“哦,你是隔壁学校的啊。”她脸上的阴霾更重了,“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我连连点头,“只是朋友而已。”
班主任摊开手,“电影票拿出来看看。”
我把手伸进裤子口袋,幸好剪过的票根还在,连忙向外拽。慌乱之中动作大了一些,口袋整个翻了过来,一个正方形的塑料包装“啪嗒”掉在了地上。
自己竟把这玩意忘在口袋里了。我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了出来,连忙俯身去捡。但太晚了,其他三人都已经看到了。
我想解释些什么,嘴巴里却仿佛塞满面粉,说不出话来。
事后我才得知,那天班主任只是刚好和男朋友一起去看电影。本想对我们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的,结果却意外发现了“乳胶制品”。事情的性质顿时严重起来,我当即被叫了家长。
关于“乳胶制品”的来源和用途,我不忍暴露朋友的身份,只得说是捡来的,觉得好玩放进了口袋。这种说法校方当然不予采信,但我一口咬定不放,加上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也无计可施。李子桐那边也没被问出结果,最后只得给了一个口头警告处分作罢。
此事对我打击很大。受公开处分后在校内总被指指点点,母亲斥责叨念至今,朋友们也拿这事开我的玩笑。但最让我在意的是李子桐的想法。就算一开始她不知道那个“乳胶制品”是什么,事后在多方审问下也肯定会明白的。她多半会认为我有所预谋才将其带在身上。
我想向她解释清楚原委。但这极不容易,事发后我们都被列为校方和家长的重点监管对象,想私下见一面很难。
我好不容易瞅准机会,装作顾客走进红帆音像店。但李子桐一见我就移开了目光。好不容易确立的朋友关系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破碎了。
第26章
列车晃晃悠悠行驶了六小时才到站。这里是我短暂人生里曾到达过的最北方。一下火车,就感觉寒气穿透了我防寒外套、棉靴和内衣,直刺肌肤。
车站门口照例有乌泱乌泱的一群招揽生意的人,开黑车的、兜售地图的、拉人去旅馆住宿的。我从他们中间硬挤过去,只买了一张地图,找个角落蹲下来细看。几乎把地图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一遍后,我才发现人民路与火车站只有咫尺之遥,走几步路就到了,简直是灯下黑。
人民路一整条街都是苍蝇馆子,看着像是专门针对来往的旅客做生意的。挂着12号门牌的“马鑫面馆”铺面不大,一对老夫妇正忙前忙后地招待客人。我点了一碗阳春面,一边吸溜没滋没味的面条一边观察,但始终没看到其他店员的身影。
我只好向店主打听消息。头发银白的老阿姨一边收银,一边回话,“你说小姑娘?我家女儿早大学毕业去北京工作啦,哪有这样的人。”
无奈之下,我只好付款离开。出了店门,寒风萧瑟。我把头颈缩进衣领里,望了眼电子表,回程的末班车时刻近在眼前。面对完全陌生的街道,就算心有不甘,想找人也无从找起。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找郑坤核实情报再说了。我刚走出两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迎面走来的路人看起来十分眼熟。
那人提着一只看起来相当沉的购物袋,一颗鲜绿的莴笋从袋口探出头来。第一眼看上去像是男孩子,因为头发剪得非常短。但腰身比例与曲线还是暴露了真实性别。脸庞消瘦,锁骨的凹陷处像蓄水池一般深。只有抿紧双唇的倔强表情完全没变。不会错的,是两年多没见的李子桐。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到我面前时头也不抬,“请让一让。”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纳闷地抬起头,我们四目相对。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好久不见。”我只能挤出这种没营养的寒暄对白。“啪”的一声,她手里的塑料袋掉落在地,跟着扭头就跑。
“等等,只是想和你谈谈……”我想去追,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她逃走时惊慌的表情打击了我,比想象中的还沉重。
还是算了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我转身打算离开。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竟是李子桐用手指捏住了我的外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