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渍里的心动轨迹(152)
王莉只听了不到三十秒——那精心加入的“轻快节奏”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就一脸极度不耐地、粗暴地直接按下了暂停键,刺耳的戛然而止让会议室里其他几个人都惊愕地抬起了头。她抓起打印出来的谱子,看都没仔细看,就带着宣泄般的怒意,重重摔在光洁的会议桌上!纸张如同被击碎翅膀的白鸟,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苏星晚!”她的声音拔高到尖锐的程度,愤怒和嘲讽如同毒液喷溅,“你是在糊弄谁?!你以为加几个花里胡哨的音效,把节奏催命一样加快一点,就能掩盖你这首歌骨子里的‘矫情’和‘死气沉沉’吗?四不像!简直是不伦不类的怪物!”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极具压迫性地前倾,几乎要贴上苏星晚苍白的脸,眼神冰冷而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我要的是能直接引爆市场的‘爆点’!是能让人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跟着摇的强力春药!不是你这种半死不活、装腔作势的‘艺术’垃圾!”
每一个尖锐刻薄的词语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苏星晚的神经上,留下火辣辣的烙印。会议室里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投向风暴中心的苏星晚——有同情,有麻木的漠然,也有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王莉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如同宣判死刑的法官,声音冷酷而清晰:“我最后再明确一次星辰的标准——流行度!传播性!商业价值!把你那些无病呻吟、自以为是的个人情怀,给我彻底收起来!”她嘴角勾起一个冷酷无情的弧度,“如果你连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苏小姐,”她一字一顿,如同铁锤砸下,“星辰这扇门,恐怕真的不适合你。你所谓的音乐梦,在我们这里——走不通!”
“走不通”三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带着碾碎一切幻想和希望的千钧重量,轰然砸下!苏星晚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疯狂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指尖麻木得如同不属于自己。会议室里冰冷的空气像是凝固的冰水,灌入她的肺腑,冻结了每一次呼吸。她看着王莉那张涂抹着精致唇膏、却吐出世间最恶毒话语的嘴,看着散落一地、承载着她痛苦挣扎修改痕迹、此刻如同废纸般被践踏的乐谱,看着周围那些迅速躲闪开或彻底漠然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无法遏制的悲愤和绝望,如同地底压抑千年的熔岩,在她胸腔里猛烈地冲撞、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焚毁一切!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欲裂的“嘎吱”声,划破了死寂。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像万载寒冰下的暗河,蕴含着足以摧毁堤坝的恐怖力量。那异样的平静让王莉咄咄逼人的气势都不由得为之一滞。苏星晚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冷意,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如同她梦想残骸的乐谱,没有再看王莉一眼,仿佛眼前这个人连同她所代表的冰冷规则,已彻底沦为一堆不值得视线停留的尘埃。
她挺直背脊,像一棵在毁灭风暴中依旧努力扎根、向天空伸展枝桠的树,一步步走向那扇厚重的会议室大门。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孤绝而充满力量的回响。嗒。嗒。嗒。每一步,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死寂无声的会议室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她没有回头,没有犹豫,径直走了出去,反手“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那扇门,将那令人窒息的否定、羞辱和冰冷的现实,彻底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苏星晚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虚脱的身体。刚才强撑的平静瞬间瓦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沉闷的钝痛。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灼热滚烫,却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尊严扫地。
她精心修改、倾注心血的乐章,连同她珍视如生命的音乐理想,在这座由冰冷数据和无情流量构筑的殿堂里,被王莉轻蔑地踩在脚下,斥为“矫情”和“垃圾”。那句“星辰这扇门不适合你”,像烧红的烙铁,在她心上烫下了屈辱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绝望和羞辱感如同滔天巨浪,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碾碎的瞬间,在她内心最深处,却有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金石相击的声音,顽强地从那片黑暗的深渊中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