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死死盯着那几张纸，眼珠子像是被钉在了上面。屏幕幽绿的光映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灯光下闪着细密的油光。他夹着烟的手指抖得厉害，长长的烟灰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掉在油腻的桌面上。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电脑风扇单调的嗡鸣在死寂中放大，敲打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顾沉舟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耐心地等待着。他锐利的目光捕捉着鬼手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瞳孔的收缩，喉结的滚动，咬肌的痉挛......那是猎物在陷阱边缘徒劳挣扎的恐惧。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鬼手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强装的凶悍彻底碎裂，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狠戾。他身体前倾，几乎要扑到桌子上，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扭曲变调，嘶哑地压到最低：

“顾沉舟！你他妈以为你是谁？！林宇？林宇他算个屁！他不过是个摆在台前的小丑！他后面的人......他后面的人你根本惹不起！”鬼手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恐惧的腥味，“那些钱，那些指令......根本不是林宇那个层次能碰的！那是......那是能让我们所有人悄无声息消失的力量！懂吗？消失！”

他猛地吸了一口快要燃尽的烟蒂，火星几乎烫到手指也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顾沉舟，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头里：“你现在收手，带着你的苏大明星滚得远远的，或许还能留条命！再查下去......死路一条！我们......都得死！”

顾沉舟的心脏在鬼手那充满原始恐惧的嘶吼中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鬼手眼中那种深入骨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战栗，绝不是伪装。林宇背后，果然盘踞着远超想象的庞然大物。这冰冷的认知如同毒液，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然而，退路早已在决定守护苏星晚的那一刻被他自己亲手斩断。

“我的路，我自己选。”顾沉舟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重量，像磐石投入深潭，瞬间压过了鬼手歇斯底里的余音。他微微俯身，缩短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鬼手混乱的眼底，“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关于林宇，关于钱，关于谣言是怎么策划的，每一个细节。还有------你刚才说的'他们'。”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敲打在鬼手脆弱的神经上：“你说了，或许还有条活路。不说，我现在就把这些，”他点了点桌上的证据，“还有你电脑里那些没清理干净的'小生意'痕迹，打包送到该去的地方。你觉得，是你背后那位'惹不起'的大人物先灭你的口，还是警察的手铐先把你带走？”

鬼手浑身剧烈地一抖，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他瘫软在吱呀作响的破旧转椅上，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被彻底抽空。他死死盯着顾沉舟，那张苍白的脸上，恐惧、绝望、怨恨交织翻滚，最终，求生的本能像潮水般淹没了所有。他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塌下去，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说。”这两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接下来的时间，顾沉舟像一个最精密也最冷酷的仪器，引导着鬼手在崩溃的边缘艰难回溯。他打开录音笔，幽红的指示灯在昏暗光线下像一颗凝固的血珠。鬼手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因恐惧而哽咽，时而因回忆而陷入麻木的呓语。

“......林宇......林宇只是个传声筒......最早接触我的，是一个加密频道......声音处理过，听不出男女......只知道代号叫'清道夫'......预付金......预付金是直接打到海外一个不记名账户的，天文数字......任务就是搞臭苏星晚......搞臭她，让她身败名裂，彻底滚出音乐圈…”

“......抄袭的点子是'清道夫'那边直接给的......说苏星晚新专辑《星尘》的核心旋律，和一个......一个叫陈默的独立音乐人三年前废弃在某个小众云盘里的未发表demO片段'撞车'了......他们提供了那个demO的片段......还给了我们完整的'证据链'模板......时间戳怎么改，文件属性怎么伪造......甚至连买通哪几个'有分量'的乐评人，名单和报价都列好了......我们......我们只需要执行，扩大声量，煽动网暴…”

鬼手颤抖着，在顾沉舟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操作他那台布满污垢的电脑。屏幕幽光闪烁，他调出了几个经过多层加密的文件夹，里面躺着冰冷的铁证：伪造文件属性的操作日志，清晰的资金转账记录截图（指向林宇控制的皮包公司和那几个乐评人的隐秘账户），以及最为关键的------几段“清道夫”下达核心指令的加密通讯记录残片。顾沉舟迅速拿出加密U盘，如同外科医生般精准地拷贝下所有关键数据。每一条数据的传输进度条，都像在丈量着苏星晚被污名化的深度和这潭浑水的危险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