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时间，苏星晚带着助理小冉，准时出现在“臻选时光”总部大楼。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咖啡豆烘焙香气和淡淡的香氛。接待她们的，依旧是那位笑容可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张总。然而，当苏星晚将那份精心设计、融合了咖啡文化与专辑主题的沉浸式音乐体验推广方案递过去时，张总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却像是凝固在油画上。热情依旧挂在嘴角，眼神里的温度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呀，苏小姐的方案，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彩，有格调！有想法！”张总接过厚厚的文件夹，象征性地翻动了几页，赞美的词语如同预先设定好的程序般流畅吐出，手指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划过纸面，眼神飘忽，始终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具体的活动流程或预算数字上。

苏星晚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主动引导话题：“张总过奖了。主要是想结合《地脉》专辑想要表达的那种源自大地深处的力量感，打造一个独特的空间体验。关于我们上次讨论的重点，在贵品牌位于城市核心商圈的三个旗舰店设置主题音乐角，配合专辑首发期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沉浸式体验活动，您看具体的落地时间和场地布置细节……”她将方案翻到关键页，指尖点在效果图上。

“哦！这个啊！”张总像是被突然提醒了，立刻放下文件夹，身体微微后仰，靠进宽大的意大利真皮老板椅里，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经过精确计算的为难表情，眉头微蹙，嘴角却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苏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这个事……可能有点小变化。最近公司内部在做一些战略上的调整，资源分配这块……嗯，上面抓得比较紧。您也知道，现在市场环境瞬息万变，消费降级的声音不小嘛。这个旗舰店的主题活动，投入确实不小，我们董事会那边呢，可能需要……再慎重评估一下风险回报比。”他的话语圆滑得像抹了油，笑容无懈可击，却像一堵无形而坚韧的软墙，将苏星晚所有实质性的推进意图都轻柔而坚定地挡了回来，不留一丝缝隙。

苏星晚的心微微一沉，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刀锋：“战略调整？这确实有些突然。我们之前的沟通一直非常顺畅，贵方市场部的王总监对这个项目的文化契合度和市场前景也非常看好，上周还和我详细讨论过互动环节的优化。不知是哪个环节的评估有了新的考量？或许我们可以针对性地调整方案，压缩部分预算？”她试图找出症结所在，目光如炬，直视着张总的眼睛。

“王总监？”张总脸上的笑容似乎极其细微地僵滞了不到半秒，快得让人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随即恢复如常，甚至更加热情，“哦，你说王总监啊！他最近负责的业务板块也有些变动，重心转移了。具体这个项目的评估细节嘛，涉及公司内部流程，我这个层面……也不太方便说得太细。”他端起桌上精致的骨瓷茶杯，煞有介事地轻轻吹了吹杯口并不存在的浮沫，巧妙地避开了苏星晚探寻的目光，“这样，苏小姐，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等内部调整尘埃落定，方向明确了，我们一定第一时间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绝不会耽误您的大事。”他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身体语言却已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走出那栋光鲜亮丽、散发着咖啡与资本气息的写字楼，午后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带着一股虚伪的灼热。助理小冉抱着沉重的文件袋，愤愤不平地低声抱怨，脸颊气得鼓鼓的：“星晚姐，这也太奇怪了！太欺负人了！明明上次谈得那么好，所有细节都敲定了，就差打印合同签字盖章了！那个张总，摆明了就是在推脱敷衍！说什么战略调整，我看就是借口！肯定是有人背后使绊子！”

苏星晚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加快了走向保姆车的脚步。她坐进车里，深色的车窗隔绝了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和刺眼的阳光。车内一片寂静。她拿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滑动，最后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李威。一位在头部音乐流媒体平台“声浪”担任内容副总裁的旧识，之前对新专辑《地脉》的独家首发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甚至主动提出了相当优厚的分成方案。

电话拨通，短暂的等待音后，传来李威热情洋溢的声音：“哎哟！大明星苏老师！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新专辑有眉目了？我可是一直等着独家呢！”

苏星晚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也堆起职业的笑容：“李总说笑了。专辑后期快收尾了，这不，第一时间就想到您。上次您提的独家首发合作，我们团队内部评估后觉得非常有吸引力，想跟您再具体聊聊细节，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热情明显以可感知的速度冷却了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