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昼十年(181)
林枕溪哈切打到一半,余光捕捉到裴寂的身影,立刻把嘴巴闭了回去,扭头看他。
宿醉后的这张脸,不显浮肿,反而因倦怠的姿态,显出贵公子般的慵懒随性。
“你现在还难受吗?我给你泡了蜂蜜水。”
裴寂接过她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后,抵到嘴边,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的酒精还没消化完,有那么一霎,他破天荒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幽怨。
“你是不是照顾了我一晚上?”
林枕溪摇摇头,“没有,你很快就睡了。”
还是在最不该睡的时候睡的。
“那就好。”
“……”
好什么好啊?
“你喝醉了不会发酒疯,也不会乱吐,不过就算这样,以后也还是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裴寂先爽快应了声“行”,然后把自己的底交待出去了:“其实我就喝了两杯。”
他迟疑着问:“我昨晚真的一点酒疯都没发?那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枕溪先用摇头回答他第一个问题,然后说:“后半夜半梦半醒间,你说了很多话,还提到了沈燃。”
“沈燃?”
“你告诉我那场意外发生的当下,沈燃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在你奔向他后,他朝你张了张嘴,你很想听清他说了什么,可那会你耳边很吵,你什么都没听到。”
她伸手拽了拽他袖口,“裴寂,我觉得我知道他最想和你说些什么。”
“是什么?”他放下茶杯问。
林枕溪敏感、通透,擅长观察到别人观察不到的细节,也能感知到别人无法感知的情绪,和沈燃是同类人,他们之间能达成同频共振,也因此,裴寂对她接下来要说出的答案深信不疑。
事实上,林枕溪并不能确定自己说的就是真相,但被裴寂用专注的眼神注视着,好像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我猜他最想说的是:裴寂,能和你一起赛车真好,我就只能到这里了,但你要一直朝前开,可以停下,但永远不要回头。”
他,她,或许还有他们,都曾经把裴寂当成人生罅隙里最难能可贵的一束光,哪怕最后不能亲手抓住,也会因为被它照拂过而感到幸福。
这就是他对他们所产生的独一无二的意义。
“我好像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裴寂,能遇见你真好。”
和沈燃有关的所有遗憾在这一刻填补上,裴寂释怀一笑,想顺着话题接一句,行动却比言语率先到来。
这种延迟性,就好像看到林枕溪被别人保护着,他会比她先一步感到高兴。
裴寂朝前两步,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抬高的双臂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他的手掌实在宽,她又实在瘦,抚上她后背时,轻而易举就能罩住她大半蝴蝶骨。
“裴寂?”
林枕溪轻轻喊他,像在疑惑他猝不及防的反常,“你在哭吗?”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嗯一声,手臂有收紧的趋势,“林听听太会说话了,把裴寂感动到哭了。”
林听听?
林枕溪好气又好笑,“你给我起这么多昵称做什么?”
“多吗?”裴寂终于松开她,歪着脑袋,笑出几分痞态,“我还都挺喜欢的。”
“……”
“就和喜欢林枕溪本人一样。”
“……”
裴寂又问:“除了沈燃的事,我还说了什么?是不是跟你有关?”
林枕溪犹豫了会,还没确定好是不是该和盘托出,卧室传来手机铃声,屏幕显示出一串陌生号码。
接起时,对面的那声“喂”并没有让她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直到她自报家门,“我是蒋茹,纪明兰的继女。”
想起上次那段剑拔弩张的谈话,林枕溪手指无意识缩紧了下,加上她认为自己没什么好跟她聊的,准备直接掐断通话,却被蒋茹抢先开口。
“你妈要结婚了。”
短短六个字,信息量巨大,林枕溪愣了下,“跟谁?”
“当然是我爸。”
“……”
蒋茹承认自己有刻意引导她误会、好激起她好奇心的意图,但她并没有对此感到抱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你妈跟我爸当年只领了个证,没办婚礼,我爸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前段时间突然提出要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晚宴时间就在这周五晚上六点,至于地点是洲际酒店二楼大厅。”
林枕溪没吭声,蒋茹继续往下说:“我想着你妈肯定不会把这事告诉你,就只好亲口跟你说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希望你能到场。”
纪明兰不邀请她参加婚礼的原因,林枕溪其实能猜出,一方面因为她们断联太久,生分到不像一对母女,更重要的是,和林靖航分道扬镳后,承认她,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有段失败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