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昼十年(37)
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自己扯谎,但林听对他还是心有余悸,他突然的殷勤也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看穿了她的想法,林牧扯了扯唇,口吻嘲弄,“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
见她还在犹豫,又问:“你和别人约好几点?”
林听纠正他,“不是别人,是我妈妈。”
林牧毫不关心,“所以是几点?”
林听说了个时间。
“那你转车是来不及了,这边也不好打车,我送你过去的话,不仅能赶上,时间还会很充沛,怎么选,随便你。”
林听还是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他骑得很快,昏茫的夜色全被他们甩在身后。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望着林牧挺阔坚硬的肩背,林听陷入惝恍中。
对她而言,最近的林牧就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盘踞在心里的困惑经久不散,她不受控地呢喃出声:“你为什么突然变了?”
散在空气里几不可查,林牧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音,蓦地刹住车,扭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嗓音很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林听抿唇,抬眸的同时问:“你不恨我了吗?”
林牧身体转回去,踩上脚蹬,车速慢了很多,风声没那么猖狂,他的声音也不算响,但足够让林听听清:“我从来没恨过你,也不讨厌你,但想让你离开明港是真的。”
“你怕我也会被大伯大伯母卖给别人?”
林牧突然又没声了。
林听第一次对林牧说出心里话,顺势发表了下对他的不满,“我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不怕他们会这么做,但我不喜欢你为了赶走我,故意做出的那些事,它们让我有点害怕,也有点恶心。”
林牧忽然笑了声,“原来你也有不喜欢的事。”
“什么意思?”
“我每回见你,你要么木着一张脸,要么就是在笑,礼貌地说声'好'、'谢谢',或者大度地说声'没关系'。”
大概是林听的幻觉,他的嗓音似乎变得很柔软,“可你的生活中,真的有这么多值得让你说没关系的事情吗?”
林听没来得及将这句话剖析个明白,车在广场门口停下。
她轻声道了句谢,林牧没着急走,问她几点回家。
“我不知道,可能今晚会和我妈妈住在酒店。”
林听一顿,又问:“上次在半路堵我那男生,你把他怎么样了?”
林牧单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说:“被我打死了。”
“……”
这是什么夜半鬼故事吗?
林听没再追问,“我先走了。”
林牧什么也没说,沉默着目送她离开,然后绕了一大圈,将车停到车棚。
从林听口中得知她妈妈要来明港的隔天,丁倩雯送给林听一支口红,要她漂漂亮亮地去见她妈妈。
林听的心情其实很矛盾,她既想让纪明兰知道自己在明港适应得很好,又想让她觉得自己过得一点都不好。
迟疑了会,还在决定在纪明兰出现前,去洗手间抹点枣蜜色唇膏,给自己增添些气色。
她今天还穿上了皮鞋,鞋跟略重,敲在瓷砖地面上,发出蹬蹬的声响,存在感十足。
这时最里面的隔间传出来一声:“你好,请问能帮我个忙吗?”
音色有些耳熟,林听没有多想,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我来月经了,但没带卫生巾,你要是有的话,可以给我一片吗?”
林听第一次来月经是在初三上学期,第二天正赶上体育课的五十米训练加考核,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后,直接把月经跑没了。
后来变成了季经,有时又是半年经,毫无规律可言。
即便如此,林听还是没有防患于未然、随身携带卫生巾的习惯,思忖片刻后说:“我朋友有,我现在去找她要,你等我一会儿。”
还没听清对方的感谢,林听飞奔出洗手间,去一楼的全家买了包日用的,装进单肩包里,到洗手间门口时,拆开,抽出一片,透过缝隙递给里面的人。
突然响起的Q/Q消息阻拦林听离开的步伐,是丁倩雯发来的:【你见到你妈妈了吗?】
林听:【还没有。】
林听:【应该是路上耽误了。】
她点开通讯录,给纪明兰打电话,没人接,她改发消息:【妈妈,你到哪儿了?】
还是石沉大海。
不详的预感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抽干她的力气,将她钉合在原地。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刚才真的太感谢你了,一会儿我请你喝奶茶吧。”
林听倏然抬眼,在盥洗镜前和女生对上视线,愣住了。
沈露西今天化了淡妆,短款杏色风衣下搭了条学院风百褶裙,裸露在外两条腿纤细笔直,头发应该用夹板卷过,有微微卷曲的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