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电话那头，是他大哥一贯平铺直叙的语调。

叶惊澜抓着毛巾擦汗的动作一顿，汗水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更衣室的地板上。

“走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带走了宁宁。”

“呵。”叶惊澜气笑了，他猛地将毛巾砸在储物柜上，发出一声巨响，引得队友纷纷侧目。他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嘶吼：“叶琛明！你把她逼走了！现在满意了？！”

沉默片刻。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我去你妈的！”叶惊澜爆了粗口，眼底一片猩红，“你他妈现在跟我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当初是谁像条狗一样求着我，别把那晚的事说出来的？！”

叶琛明在和林落晚度蜜月之前，曾找过他，说他们已经结婚，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只能是他，那晚真正是谁不重要。

他以为，大哥是真的爱惨了晚晚，所以他忍了，他退了。

可结果呢？

这个男人，根本护不住他的小笨蛋！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叶惊澜一拳狠狠砸在铁皮柜上，柜门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

他输了总冠军，他放弃了争夺她的资格，他还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地球的另一端……他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她带着孩子，伤心欲绝地离开。

那他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胸口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悔恨，最终，却都化为了一股无力的颓然。

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正在江市的叶景和，接到电话时，正在和导演王鹏讨论剧本。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脸上温润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王鹏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家里的电话？”

“嗯。”叶景和拿起剧本，修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一行台词上，眼尾那颗妆点的小痣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勾人，“王导，我觉得夏满在这里的情绪，可以再复杂一点。绝望中的一丝希望，被掐灭后，才是真正的万念俱灰。”

他的语气平静，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那个被“万念俱灰”的，只是剧本里的角色，与他毫无干系。

王鹏赞许地点了点头，立刻陷入了创作的激情中。

没有人看到，叶景和垂下的眼帘后，那双潋滟的丹凤眼里一闪而过的近乎残忍的快意。

夜，深了。

叶琛明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眉心，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他习惯性地想端起手边的牛奶，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从前这个时间，林落晚总会端一杯温好的牛奶进来，软软糯糯地催他去睡。

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就在这时，婴儿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是阿晚。

她的哭声又娇又亮，穿透力极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紧接着，霄霄似乎被姐姐吵醒，也跟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嗓门比姐姐还大，中气十足。

两个小家伙像是比赛似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叶琛明脸色一沉，起身快步走向婴儿房。

推开门，只见经验丰富的金牌育婴师正抱着阿晚，急得满头大汗，另一个保姆则在哄着婴儿床里的霄霄，同样束手无策。

“怎么回事？”叶琛明声音里裹着寒意。

“先生，”育婴师快哭了，“二小姐不知道怎么了，喂了奶，也换了尿布，就是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小少爷也跟着闹……”

叶琛明眉头紧锁，走过去，接过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

小小的婴儿在他怀里，皮肤柔软，却扭动得厉害。

“阿晚，不哭。”他学着记忆中林落晚的样子，动作僵硬地轻拍着女儿的背。

商场上那双翻云覆雨、杀伐果断的手，此刻抱着自己的女儿，却显得笨拙无比。

可阿晚根本不买账，反而哭得更凶了，小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心像是被那哭声撕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忽然想起。

从前阿晚每次这样哭闹不休时，林落晚总有办法。她会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不说话，只是低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着女儿的小脸，再哼起一支不成调的儿歌。

那声音很轻很柔，像微风拂过旷野。

他记得，她的身上总有一股奶香混合着栀子花的淡香，很好闻，很安心。每次阿晚只要闻到那股味道，听到那支小曲，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瘪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睡过去。

鬼使神差地，叶琛明也学着她的样子，低下头，想用自己的脸去贴近女儿。

然而，他身上只有清冽的沉香和文件墨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