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晚却睁着眼睛，没有丝毫睡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极小的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问道：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跟爸爸一起回家呀？你不回家，爸爸晚上都睡不着觉。”

回家。

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京城的叶家老宅是家吗？

那里有威严的叶正德，有温柔却也恪守规矩的秦岚，有这两个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还有一个……与她签了一年婚约，如今早已分道扬镳的叶琛明。

那这里呢？这间位于巴黎的奥斯曼式公寓，是她和叶景和精心构筑的爱巢，是她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

林落晚只觉得喉咙发紧，她无法回答女儿这个问题。

只能收紧手臂，将两个孩子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外界的一切纷扰。

“妈妈……你不想和我们，和爸爸在一起吗？”叶向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没有，妈妈当然想……”林落晚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闭上眼，将脸颊贴在女儿冰凉的发顶，“妈妈只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这团乱麻。

来做出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也不会再伤害任何人的决定。

两个孩子终于在她轻声的安抚和温柔的哼唱中，沉沉睡去。

他们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林落t晚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被壁炉火光投射出的、明明暗暗的光影，直到天光熹微。

*

卧室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当那扇门关上的瞬间，叶景和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他转身，走到吧台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L'Or de Jean Martell。

没有用闻香杯，而是直接拿了三个威士忌杯，“砰”地一声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倒了三杯琥珀色的酒液。

“大哥真是好手段。”叶惊澜率先打破沉默，他抱臂倚在墙边，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直接用孩子打上门，釜底抽薪，够狠。”

叶琛明在沙发上坐下，姿态从容，仿佛置身于自家的书房。

他没有碰那杯价值不菲的干邑，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那串寸步不离的沉香佛珠，在指间缓缓捻动。

“我只是带孩子来见他们的母亲。”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过年，一家人本就该团聚。”

“一家人？”叶景和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怒火。

他重重放下杯子，眼里满是冰冷的讥诮，“叶琛明，你别忘了，你和晚晚已经离婚了！现在，我才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这是他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身份。

是他在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合法性武器。

“婚约可以离，血缘却断不了。”叶琛明终于抬眸，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透出一丝锐利的锋芒，“霄霄和阿晚，永远是我的孩子，是叶家的子孙。这一点，你改变不了。”

“你——”

叶景和语塞。

第288章 .怎么面对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毕剥”的脆响，火光将三个男人对峙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叶惊澜像是看戏看得无聊了。

他走上前，拿起一杯酒，晃了晃：“吵什么？说得好像你们谁现在就拥有她了一样。”

他目光扫过表情冰冷的叶琛明，又看向脸色铁青的叶景和，最后懒洋洋地总结道：

“一个拿着过去当令箭，一个拿着未来画大饼。可你们问过小笨蛋的意思吗？”

“她现在，谁都不想要。”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叶景和的怒火，也浇熄了叶琛明的势在必得。

是啊，他们在这里争得你死我活，机关算尽。

可那个最关键的人，却把自己和孩子们一起，关在了那扇门后。

她用最温柔的方式，拒绝了他们所有人。

叶景和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可以击败商业场上任何一个对手，可以用演技骗过最挑剔的导演，可以用温柔攻陷任何女人的心防。

可面对一个母亲本能的爱，他所有的手段，都显得那么苍白。

叶琛明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望着那扇门，清冷的眸光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叶惊澜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他却觉得，远不及心里的那份苦涩。

三个男人，各怀心事，面面相觑。

巴黎的除夕夜，就这样在一种诡异的、剑拔弩张的沉默中，缓缓流逝。